淡淡的月光灑在蔥綠的床帳上、藍底白花的夾被上,有一種歲月永恒的錯覺。
陸凌風站在床前,心里天人交戰:到底要怎樣試探?試探之后他又該如何?
想知道顧蕊是男是女,無非只有一種方法,就是是偷偷地把她的衣裳解開,一目了然。
可這樣的方法,對于他堂堂征西大將軍來說,不啻于采花大盜,他怎能去做?
即使心中想知道她是男是女的愿望很強烈,陸凌風打死也不會采取這樣的方法的。
再說,就算顧蕊是個女子,跟他又有什么干系?他知道了之后,是娶她還是不管她?
這些,對他一個男人來說,也許舉重若輕,可對一個女子來說,那就上升到名譽了。
被男人看了身子的女人,還怎么嫁人?
除非嫁給這個看過她身子的男人!
可他如今還身處險境,朝堂上的事情還沒有個頭緒,他怎能連累她?
就算顧蕊真的是個女子,也要問問人家答不答應嫁給他才是!說不定,人家壓根兒就瞧不上自個兒呢。
頭一次,陸凌風在顧蕊面前有了些許的不自信。這么一個能賺錢醫術超群、點子一大堆的人,放眼天下,沒幾個男人能入的了她的眼的吧?
不過,顧蕊要真想嫁給他,他還真敢趣。光想想每日跟她斗嘴的樂趣,陸凌風都覺得日子一定很有意思。
他站在床前,拳頭攥了緊緊了松,怎么都伸不出手去扒顧蕊的衣裳。
正在天人交戰之際,他忽聽窗外傳來幾聲輕微的貓叫。
他那雙細長的桃花眼瞇了瞇,終是轉身,悄悄地走了出去。
客棧二樓的盡頭,一個黑衣人躬身施禮,“屬下見過大將軍!”
陸凌風豎起一根指頭在嘴唇上噓了聲,四周看了看,這才輕聲問,“怎么找過來的?”
黑衣人忙恭敬回道,“屬下看了您留在墻上的記號,就跟過來了,只是白日不好露面。”
陸凌風點點頭,很是滿意。
“不知大將軍有何吩咐?”黑衣人又小聲詢問。
“你給我查查這客棧里住的什么人?明日此時回復。”他淡淡地吩咐下去,看著那黑衣人從二樓的欄桿上乳燕投林般飛身下去,方才轉身慢慢踱回屋里。
均勻綿長的呼吸聲細細柔柔的,聽著就讓人心生歡喜。陸凌風望著床上睡得很香的人兒,心想,是男是女又有什么重要的?只要她好,自己便放心了。
第二日一大早,顧蕊醒過來,揉揉惺忪的睡眼坐起來,這才發現床前地上陸凌風裹著床夾被呼呼大睡。
她發了一回怔,忽然笑了,也不知道為何,在外頭睡覺竟會睡得這么香。可能是因為屋里有陸凌風的緣故吧?
才幾天啊,她怎么就習慣有他在身邊了?
這可不是件好事。
陸凌風這樣的人,雖然嘴皮子損了些,但有功夫有手藝,終究不會在她們家待長久的。可憐她爹和詠梅還看不透,以為人家能照顧他們一家一生一世呢。
搓了把臉,她下了床,披上外衣穿上鞋,她走過陸凌風的時候,順腳踢了踢他,道,“日頭都曬屁股了,還睡?”
其實陸凌風早就醒了,不,壓根兒就沒怎么睡。聽見動靜他才忙閉上眼睛裝睡的,顧蕊踢了他一腳,他就“正好”醒過來,悠悠道,“好端端的就不能叫人睡個安生覺?你一晚上呼嚕連天的,吵得我不得安寧。”
顧蕊本來想去門后架子的盆里洗把臉的,聽見此話,勃然大怒,回頭瞪著他,“胡說,我怎么會打呼嚕?”
男人睡覺才打呼嚕的好不好?她一個柔弱的女子,睡相應該沒那么差才是!
陸凌風慢慢地翻身坐起來,促狹地對她眨眨眼,“你睡死過去又不知道,我哪里胡說了?”
顧蕊語塞,也許,是這幾日太過勞累的緣故吧?
對上陸凌風那雙似笑非笑的眸子,她忽然有些心虛,不敢和他對視,彎下身子捧著水洗臉。
身后的陸凌風,忽地笑了。
陽光透過紗窗打在他的臉上,顯得他那張面容朗若明珠,璀璨奪目。
病人的家屬已經命小廝過來催了,“還請大夫過去看看夫人,今日一大早起來,說是腿有些疼。”
顧蕊趕緊洗了把臉,匆匆地過去了。
把了脈之后,她放下心來,叮囑這位夫人,“夫人這是活動得有些多了,以后能下床,每日走半個時辰為妙,多了反而不宜。”
“原來是這么回事兒。”她的夫君含笑點頭,矜貴的面容上有了一絲笑意。
顧蕊暗暗揣摩著這位夫人和她夫君的身份,雖然穿著家常衣裳,但氣度不凡,行為舉止雍容得體,怕不是普通人家。再說,能把鎮上的客棧包下來一住就是好多天,更是懸賞千兩白銀找大夫,家里沒個百八十萬兩銀子的家底,怕是做不出來的。
看來這一家子,身份地位不簡單吶。
不過她是來賺銀子的,又不是來結交的,治好了病,也就沒有瓜葛了。
想至此,她笑道,“老爺,夫人的病只要日日堅持活動半個時辰即可,藥就不用服了,不出半載便可痊愈。我出來多日,家父惦念,今日就告辭了。”
話說得很客氣,但也在提醒人家,該給銀子了。
中年男子呵呵笑著點頭,“小哥兒醫術果然高明,夫人沉疴得愈,全賴小哥,診金自是不會少的。”
說罷,就對外頭揚聲喊道,“來人。”
進來一個穿著一身石青長衫的長隨模樣的人,中年男人對他耳語了幾句,那人就轉身出去了。不多時進來,捧著一個填漆描金的紅匣子來,遞給顧蕊,“這是診金。”
顧蕊忙謝了中年男人,方才接過。
她沒好意思看,回到自己屋子里,小心翼翼地打開,就見里頭大紅綢緞上,放著一疊整整齊齊的銀票,票額都是一百兩的。
真的一千兩!
顧蕊只覺得自己的腦袋一下子空白一片,熱血涌上心頭,心里只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叫囂著,“發了,發了,真的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