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顧蕊不怕這個,可人言可畏,她該注意的還是得注意。
于是,她壓低聲音對王大生道謝,“多謝大生哥提醒我,不過我娘不會跟人拌嘴,你和嫂子還得幫她一把才是!”
“這個你放心!”顧蕊對王大生一家有恩,王大生當然不會袖手旁觀的。
他見顧蕊和陸凌風壓著火悄悄地站在一邊,就戳戳他媳婦的胳膊肘子,低低吩咐了幾句,就見大生媳婦笑著走到孫翠香面前,喊了聲“嬸子……”
孫翠香知道她是鄰居,正愁沒人作證,就拉了大生媳婦,指著那屋子大聲嚷嚷著,“他王大嫂子,你也知道的,這屋子是我公公婆婆留下的,按理就是你叔的。只是你叔這些年住在孫家莊,就沒顧得上回來,誰知竟被他妹子一家給霸占了。如今天可憐見的,我們一家四口擠在灶房里,吃不好喝不好的,這不是要我們的命嗎?”
她故意夸大其詞,聽得眾人都是唏噓不已。
王大生媳婦看一眼嘴角掛著冷笑的顧蕊,不慌不忙地笑道,“嬸子,‘清官難管家務事’,從來都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只是我嫁過來時,楊大伯和楊大娘還活著,兩個老人膝下也沒有兒孫照應,我們四鄰八舍的也都看在眼里。多虧了大家伙兒東家給一口西家給一口的,才能多活幾日。那段日子,你們做兒子做媳婦的在哪里呢?”
這話聽得顧蕊暗暗點頭,和陸凌風對視了一眼。別看大生媳婦平日里柔柔弱弱的,說起話來卻有條有理,有證有據的。
孫翠香嘴巴張了張,回不出話來。
雖然楊大樹入贅到孫家去了,可爹娘也不能不認啊,活著的時候一天都未盡孝,還把妹子給賣了,這怎么也說不過去了。
不過她說不過人家還有個殺手锏。
就見她一拍大腿一甩帕子,哭天搶地起來,“你們都是一伙的,也不知道受了這小崽子什么好處,竟然處處替他們家說話?”
“小崽子”當然指的是顧蕊了。
其他鄰居聽不下去了,就聽小栓子奶奶蒼老的聲音說道,“大樹她媳婦,你這么說就不對了。爹娘面前沒盡孝,又把妹子給賣了,這屋子就沒你的份兒。大樹,你就這么耙耳朵?你媳婦不懂事,你也不講理啦?”
就有人笑了,“拴在奶奶,他要是講理就不會干出這事兒了。顧小哥一家住沒幾天,就把屋子修了一番,他們這是眼紅。”
“就是,明明入贅到孫家莊去了,還回來跟妹子搶房子。當初你把你妹子給賣了,現在補償他們一家還差不離。”
七嘴八舌的,都沒有向著孫翠香一家子說話的。
孫翠香哭嚎了一陣,見勢頭不妙,也就住了哭,卻兇狠地環顧著眾人,撒潑起來,“你們一個個都向著他們家說話,都安的什么心?就是瞧不起入贅的是不是?”
楊大樹只覺得腦子的熱血直往上沖,對,牛角洼的人就是瞧不起他是個入贅的。
火氣騰得一下被孫翠香給挑起,他怒火沖天,就去罵顧蕊,“小王八羔子,你算是老幾,還敢修葺我的屋子?看我不打死你!”
說完,那巴掌就高高地掄起來,對著顧蕊扇去。
顧蕊壓根也沒想到這個三腳踹不出一個屁來的便宜舅舅竟會發這么大的火,躲閃不及,眼看著那巴掌就要落下來,她下意識就閉上眼睛。
可疼痛并沒有落在她的臉上,她慢慢地睜眼一看,就見陸凌風一只手架住楊大樹高高揮起的手,一雙眸子里散發出瘆人的冷光。
“里正,”緩了緩神的顧蕊清清嗓子,覺得長此以往也不是個辦法,就對楊里正行了個大禮,慢條斯理道,“您跟做個證,這屋子呢,我們也暫時住著的。只是舅舅一家不依不饒,我也不想跟他們吵鬧,索性就把這屋子給他們吧。”
楊里正眨眨眼,懷疑自己聽錯了。
這么多人都在幫顧家,這孩子怎么又說把屋子給楊大樹一家了?是不是氣傻了?
“你這孩子倒是心善,只是不可辜負了鄰居們一番好心啊。”楊里正先前雖然氣顧蕊不答應和他女兒銀歡的親事,可后來又很同情“不能人道”的顧蕊,此時未免語重心長地勸說顧蕊。
顧蕊微笑著道謝,“我豈敢辜負大家伙兒的一番好心?只是舅舅一家和我們住在一起,又日日吵鬧,我爹身子不好,實在是經不住他們這般鬧騰,不如我們班出去算了。”
楊里正見顧蕊聽不進勸,面色不大好看。眾人也都覺得顧蕊這孩子實心眼兒,紛紛唏噓不已。
只有孫翠香和楊大樹兩口子面面相覷了下,各自從對方眼里看到驚喜。
顧蕊這小子傻了不成?
他們一家子正高興地忘乎所以時,就見顧蕊指著修葺好的屋子,高聲道,“我們搬來是什么樣,我們搬走就還是什么樣。還請各位叔叔伯伯、哥哥弟弟幫個忙,把上面新扇的瓦給揭了,把才該的灶房給推倒。現在就動手吧,今兒我管飯!”
“好!”王大生率先喊了聲,挽起袖子就招呼著大家,“來吧,顧小哥素來大方,今兒有好吃的了。”
于是人群里又走出幾個壯漢,紛紛擼胳膊挽袖子,吆喝著就要上房揭瓦。
孫翠香傻眼了,這要是恢復原樣,下雨天兒他們一家還不得淋成落湯雞?要這屋子還有什么用?
他們就是因為看到修葺后的屋子風吹不透雨打不著的,才起了霸占的壞心思的。
于是,孫翠香就戳戳楊大樹,把他往楊里正身邊推,壓低嗓門教他心眼,“老不死的,還不快點叫里正主持公道?”
楊大樹走到楊里正旁邊,期期艾艾地哀求,“他大伯,你看這事兒,你得管管。”
楊里正忍俊不禁,卻裝模作樣地攤攤手,“我怎么管?人家都答應把屋子讓給你們了,這些瓦都是人家后來買的,這灶房也是人家后來蓋的,就連這多出來的一間茅廁,人家要帶走,咱也管不著啊。”
這話說得很在理,顧蕊沒有多拿,也沒有多占,他里正也要公平啊?
楊大樹臉漲得通紅,卻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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