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王大生捏著張紙愁眉苦臉地來找顧蕊,說是她畫的那東西,鎮上沒有鐵鋪能做得出來。
顧蕊這才知道,烏平鎮竟然沒人能造出自行車來。她不禁又想起陸凌風來,若是他在,應該沒問題的吧?
只是這家伙也不知道如今到哪里去了,竟然毫不留戀地就這么走了?
想歸想,她還得給王大生拿主意,“既然鎮上沒人能做,那就去縣城里問問,再不行,就進京看看,難道現成的圖紙在這里,還有人不想賺錢的?”
王大生一聽也是,緊簇的眉頭也就舒展開來,又給顧蕊建議,“假如有人真的做出來,以后仿造怎么辦?我們的優勢不就沒了?”
顧蕊想了想,就拿過那張圖紙,折了兩道,撕成四塊,“大生哥,你說的是,不能交給一家去做,每家做一個零件,到時候我們運回來,自己組裝吧。”
這個時代也沒有發明專利什么的,還是不能冒險。
王大生這才放心,自去了。
顧蕊就找出紙筆來,鋪在飯桌上寫東西。紙是買來的草紙,祭拜死人的冥紙,筆是木炭條削尖了的。宣紙要配毛筆,她嫌毛筆寫得慢,索性就把燒過的木炭條拿來用。
百草堂的一些規矩、股份以及人馬她要有個細細的章程,免得到時候運作起來亂了方寸。
寫完之后,她放在一邊,又細細思量需要制作哪些藥。
她打算每隔十天要推出一款新藥,也并不拘泥于治病救人的藥,比如家庭常備藥、美容的膏子、防凍的護手霜以及行軍用的雞眼膏等等。
只要做到推陳出新,藥效良好,生意就一定會興隆。
過了幾日,王大生興高采烈地叫顧蕊到巷口去,看他從縣里拉回來的自行車的零件,堆了滿滿的一牛車,顧蕊看到也是激動不已,沒想到在這古代,她還有騎自行車的一天。
她連忙叫人卸下來,在一邊指點著王大生和幾個壯勞力組裝。費了大半天的工夫,午飯都沒功夫吃上,天勘勘擦了黑,第一輛自行車才組裝完畢。
看著那輛笨重龐大的自行車,顧蕊笑得合不攏嘴,從大生家廚房里找出點菜籽油,涂滿了鏈條,她就興奮地推到巷子口的土路上,一腳踩著腳踏,一腿一偏,騎了上去。
大生家的兩個孩子跟在后頭,呼哧呼哧跑著,歡笑著看這奇怪的大家伙。一會子,左鄰右舍的孩子、大人們都跑出來看熱鬧了。
顧蕊也顧不上大家伙看熱鬧的眼光,只管拼命蹬著那輛自行車腳踏,體會著專屬于她的那份喜悅。
滿村子人就跟在顧蕊身后,看著她從這條路上竄到那條路上,這個巷子口穿到那個巷子口,嘻嘻哈哈的笑聲在漫天的晚霞中四處亂飛。
兩天后,王大生翻看了黃歷,正是黃道吉日,于是顧蕊的“百草堂”正式開張了。雖然她不想鋪張,但王大生還是同著眾人在她家籬笆門口掛了一個幡兒,上面特意請東村的王秀才提了三個行書大字“百草堂”。
顧蕊看著那字兒不置可否,說實在的,這字兒規規矩矩,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不過比她的字兒還是強點兒。聽聞王大生花了二兩銀子,顧蕊心疼得肝疼肉疼,早知道,還不如叫她爹給題幾個字了。
村里人都知道顧仲書也懂醫術,還以為他是個草醫郎中,誰也不知道其實顧仲書還寫得一手好字。
但她們一家是來避禍的,所以,能不露才就別露了。
開張的這天,全村幾乎所有人都到了,楊里正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主要就是祝顧蕊生意興隆、多多賺錢,畢竟他也入了股的。
場面很是熱鬧,連楊員外都派了管家來,也入了股,就差沒剪彩了。
顧蕊不耐這般熱鬧,應酬完,就由著王大生招呼了。
當晚,大生家在院子里擺了幾桌,吃吃喝喝的一直持續到三更方止。
連小栓子奶奶都說,這是牛角洼村幾輩子都沒見過的熱鬧。
第二日,顧蕊就開始忙活起來,把全村那些婦女、兒童都集中起來,在她家院子里趕制“防狼噴霧”。原料很簡單,關鍵是配方,還有那個能一摁就能噴灑粉末的瓷瓶子,很是費心思。
鎮上原先那家能燒制她這種小瓶子的瓷窯忽然抬高了價格,顧蕊有點兒接受不了,只好把家里的活兒交給王大生媳婦照料著,自己則坐了王大生的牛車,去了烏平鎮,要和瓷窯的老板好好談談。
瓷窯老板是個四十上下的漢子,不大起眼的面相上,透著一股精明勢力,好似渾身都是機關一樣。不過顧蕊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也沒有藏著掖著,直接開門見山,“老板,我這生意還會做大,你要是漲價,以后咱可就合作不了了。”
那老板嘿嘿一笑,不吃顧蕊這一套,“你這小哥說得也是實話,只是我這瓷窯也要吃飯賺錢吶。如今人工、細土都要錢,你也得替我們想想才是。”
顧蕊不耐煩跟他打擂臺,索性起身往外走,“大生哥,我們再到縣里找找去。”
見他們要走,那瓷窯老板耍起橫來,“小哥,你這樣就不大好了吧?要知道,這種瓶子我現在閉著眼就能燒得出來。”
“那又如何?”顧蕊轉身,似笑非笑地看著那老板。這是威脅她了?
她最煩別人威脅,第一個威脅她的人是安樂坊的掌柜的,不過后來他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第二個是孫祿壽,至今還不能說話。
第三個,就是這個瓷窯老板,她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幾斤幾兩?
“就算燒得出這種小瓶子,你能賣給誰?”她的聲音冷若寒冰,沁透入骨,明明是暑熱的天,那瓷窯老板卻渾身打冷戰。
是啊,就算他能燒得出這種小瓶子又能怎樣?誰來買,買來干什么?是裝油還是醋啊?
若是沒人批量買,那也白搭,等于沒生意。
他額頭頓時出了一層冷汗,忙追上顧蕊,弓著身子陪笑,“小哥且別走,咱們再談談。”
再談談就再談談。
顧蕊見好就收,當即又回來坐下,當真平心靜氣和瓷窯老板談起來。
王大生見兩人就像沒發生過什么似的,不由得暗自佩服,沒想到顧蕊小小年紀,還真挺能穩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