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個大實話卻像是晴天霹靂,把詠梅給轟得七葷八素的。
“老爺,要給我一個家?”詠梅的聲音帶著一些惶惑,覺得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是,我爹說,他要娶你,給你名分!”顧蕊被她這傻模樣給逗樂了。
詠梅眨巴眨巴眼睛,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老爺怎么忽然說起這個來了?”
話落,她又趕緊垂下頭去,生怕讓顧蕊瞧見她兩頰的一抹紅暈,只可惜,顧蕊還是看見了。
她也不揭破,人家的心事不要窺視地好!
告訴完詠梅這個消息,她就轉身往回走。
可是剛走到門口,就見陸凌風正負手站在那里,笑嘻嘻地看著她。
顧蕊對上那雙上挑的桃花眼,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跟這個人已經是未婚的夫妻了,等過了八月半中秋節,她和他就是正兒八經的夫妻了,從此之后,不論風雨都要攜手共度,她,還真的有些不習慣呢。
這個男人說起來,十分優秀,一表人才,玉樹臨風,又身居高位。她不過是個小小的醫者,能嫁給他,在別人眼里都是高攀了呢。
可是只有顧蕊知道,這一切,都是陸凌風謀劃的,都是他主動的,是他求的她!
但這世上能有一個如此優秀的男人這么在意自己,就算他在這件事情上用了些手段,顧蕊也認了,而且是毫不猶豫地認了。
換作任何一個女人,可能都沒有抵抗能力了。
不過顧蕊也知道,跟著陸凌風之后,日子也不見得會過得多順風順水的,畢竟,他在朝廷上得罪了不少人,以后的路,還不知道有都少荊棘叢林等著他們呢。
但,她已經和他聯手殺了梁王,也只能和他一條藤了,風雨同舟,不離不棄。
反正對她來說,不抱上陸凌風這條大腿,她的小日子就不會那么順遂,說不定小命哪天被梁王的同黨給滅了呢。
陸凌風待她走近,忽然一把拉過她的手,貼著她的耳朵悄聲道,“你就這么告訴她了?也不問問人家答應不答應?”
顧蕊壓根兒就沒想過這個問題,在她看來,詠梅能這么為著她爹和她著想,一定是愿意的,所以,聽說她爹有這個想法之后,她就巴巴地跑去告訴詠梅了,絲毫沒考慮到人家的感受,一副施恩于人的姿態。
陸凌風一提醒,她才覺得這事兒做得有些荒唐,她這是在做什么呀?
于是她一張清麗的小臉兒漲得通紅,結結巴巴地開了口,“我,我不知道,她……”
陸凌風拉著她的手往抄手游廊另一邊走去,一邊走一邊攬著她的肩頭,低聲安慰她,“別急,你并沒做錯什么,我只是隨口一說而已,看你急得這樣。”
說罷,他就拿袖子去擦顧蕊額頭沁出的細汗,眼睛里滿是寵溺。
他那雙眼尾上挑精致到極致的眸子里,溢滿了柔情蜜意,眼里此刻只有顧蕊一人了。
顧蕊幾乎被他那雙眼睛給吸進去了,楞楞地看著他,沉浸在他的美色里。
陸凌風很滿意顧蕊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天知道,自打他遇到顧蕊之后,心路歷程經歷了多少變化。
從一開始喜歡上她的糾結,到之后的掙扎,再到離別時的狠心,只因為她女扮男裝,且她從未說過自己喜歡過男人。
那一刻,他真的心如刀割,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走出這片陰影。
誰知,無意中竟然得知她是個女子,于是他高興地幾至癲狂,徹夜難眠,想方設法要娶到她。這才有了后面的隱瞞、設計,雖然手段有些不敞亮,但他知道,這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也是唯一的機會,不能再讓她逃脫開。
一向,都是他苦苦支撐,暗暗喜歡,即使一個人傷到體無完膚,他也從未對她吐露過,都是因為他不想讓顧蕊為此煩惱、難過。
可她一直表現出的就是神經大條、大大咧咧,似乎從未對他有過男女之情,這讓他無法琢磨,不知該如何走進她的心里。
好不容易跟她定下親事,他心里的石頭才落了一半,另一半還懸著呢。
如今顧蕊終于用一種崇拜、依賴、信任、愛戀的眼神看著他,這讓他另一半還懸著的心頓時落到了肚子里,他怎能不高興,不歡喜?
此時此刻,他的心情猶如跟顧蕊成親入洞房一般激動、興奮,好想一把把她攬入懷中,緊緊地抱著,好好地親個夠,但這里畢竟是在顧家,他只能強忍著心中的沖動,壓抑著自己的愿望。
見顧蕊帶著些委屈帶著些迷糊的小眼神,陸凌風的心內軟得一塌糊涂,忙把自己的想法一字不漏地說給她,“你抽機會再跟梅姨說,我們兩個成親的時候希望能拜別爹娘,從今后,你只把她當娘就是了。”
顧蕊一臉鄭重地望著他,聽完他的話,面上一喜,陸凌風正等著她說兩句感謝的話,就見顧蕊伸出胳膊對他肩頭重重一拍,哈哈笑道,“就這么辦!”
望著她跟哥們兒一樣把手搭在他肩頭,陸凌風無奈地苦笑:他的小娘子,何時才能不這么大大咧咧的,好歹讓他也過一把軟玉溫香抱滿懷的癮啊?
顧蕊也不管他還發呆,轉身就咚咚地跑去找詠梅,把陸凌風教給她的話完整地說了一遍,末了還拉著詠梅的手搖晃著,“娘,你就答應吧?我想出嫁那天拜別你和爹,高高興興地走出家門呢。”
詠梅一直對顧仲書照顧有加,這些日子早就日久生情,只是她總是覺得自己不過是顧蕊生母的貼身丫頭,攀不上顧仲書,顧蕊跟她說這話的時候,她其實沒有多想,只是覺得整個人有些發懵,不知該如何回答。
如今顧蕊這般真切地懇求,她自然一百個愿意了。被顧蕊搖著胳膊晃了幾下,她只得羞澀地微微點頭,算是答應了。
顧蕊高興地松開她的手,一把抱著她的頭,吧唧一聲就在她的面頰上親了一口,笑嘻嘻喊了聲,“娘。”
詠梅漲紅了臉,卻沒有拒絕。
顧蕊又高興地叫起來,“我有娘了,我爹有媳婦了,哈哈。”
聽著她有些傻里傻氣的話,詠梅哭笑不得,“你這孩子,胡說什么呢?”
顧蕊興奮地要命,趕緊跑到她爹屋里,一進門就吆喝著,“爹,梅姨答應了。你快些操辦起來。”
顧仲書也不料顧蕊行動力這么強,已經把消息告訴了詠梅,又聽她催著自己,忍不住老臉通紅,嗔道,“你這孩子,真是胡鬧!”
顧蕊知道他也是抹不開面子,如今梅開二度,顧蕊是舉雙手贊成的。畢竟她娘已經沒了,活著的人自然要向前看,她爹能娶了詠梅,她嫁過去,也能放心些。
見顧仲書面色通紅,不好意思看她,她心知肚明,就跟她爹保證,“爹,這事兒就交給我跟你那賢婿給你們操辦嘍,你們就好好地享受享受這二人世界吧。”
也不等顧仲書再說她,她則急慌慌地跑出去找陸凌風,商議她爹跟詠梅的親事了。
陸凌風沉吟了一會兒,才道,“還有十來天就是八月半,要是在我們成親之前給他們操辦,未免有些急促。”
顧蕊歪著腦袋看他,“你說東西會置辦得不齊全嗎?”
“倒不是這個,”陸凌風搖搖頭,笑道,“只要有銀子,什么東西買不來?我就是覺得,這樣會不會委屈了梅姨,畢竟三書六禮一概全免了。”
顧蕊一想也是,人家詠梅也是頭婚,特別是古代的女人,一輩子也就嫁一次人,這事兒若是太過匆忙,未免有些遺憾了。
她有些為難,還是很希望在她出嫁前,能看見她爹和梅姨一起的。
正犯愁,就聽身后一個聲音道,“都一把年紀了,還什么三書六禮啊?你們看著辦就好!”
顧蕊和陸凌風一起回頭去看,就見詠梅一臉恬靜地站在他們身后,笑吟吟地看著他們,神色平靜,不像是說氣話。
顧蕊放下心來,去拉她的手,拍了拍,道,“梅姨,您放心,不管如何,我們也不會讓您委屈的,相信我,一定會給您一個風風光光的婚禮的!”
詠梅望著她,嘴唇張了張,卻什么都沒說出來。
此時,無聲勝有聲!
于是,接下來的幾天,顧蕊和陸凌風開始忙活她爹和詠梅的婚事了。
顧蕊跟她爹商量了,娶親的時候就在烏平鎮的宅子里,以后那宅子就是他們的了。
顧仲書答應了,畢竟顧家是不會關心他續弦的。
顧蕊就開始放手給他們置辦東西,反正陸凌風有的是銀子,顧蕊都在京城最好的繡房訂的嫁衣,買了很多生活物品。
足足花了陸凌風三千多兩銀子,而陸凌風還反復問她銀子是否夠花,生怕自己給她的銀子少,特意囑咐她,“不用省,岳父大人的婚事,只求好看。”
顧蕊暗搓搓地笑了,這就是土豪啊,只求高大上,不管花了多少。
不過陸凌風這種態度正是顧蕊喜歡的,不管她為娘家人花多少,他從來不說一個“不”字,事事以她的意思為主,這樣的男人,打著燈籠也難找,她做夢都是笑醒的。
在顧蕊的大操大辦之下,顧仲書趕在八月半之前娶了詠梅,兩個正式結為夫妻。而顧蕊,一口一個“爹”,一口一個“娘”,親熱得別人都因為他們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呢。
顧蕊在顧仲書和詠梅結為夫妻之后,親自帶著陸凌風去了她生母墳頭,把這事情跟她生母絮叨了一遍,“娘啊,爹這一生也挺不容易的,我就想讓他有個伴兒,您在地下,也能放心了吧?您跟著爹沒享過福,如今女兒發達了,有錢有勢的,可惜您看不到了。就讓梅姨代您享受吧。”
又拉過陸凌風來,指著他對著她母親的墓碑道,“娘,這就是您女婿,您瞧瞧,您還滿意嗎?”
陸凌風一臉肅容地一撂衣擺,跪下來,扎扎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才道,“岳母大人在上,小婿在您的墳前發誓,此生一定不會辜負小蕊,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離不棄!”
顧蕊無比動容,這樣的陸凌風,實在是太難得了,相信若是她母親九泉之下有知,也一定會笑著瞑目了。
見他跪在地上,雪白的錦袍上都染上了塵土,心中不由疼惜極了,忙一把拉起他,拍打著他的膝頭道,“看看,這衣服都弄臟了呢。”
看著這樣的顧蕊,陸凌風滿心歡喜,此時的她,才真的有點兒小娘子的樣子了。
他一把拉過她的手,制止她的動作,“衣服臟了有什么要緊,只要岳母大人高興就好!”
顧蕊心中不由暗嘆:她的生母高不高興誰知道呢?
不過陸凌風的做法,還是讓她心情舒暢,能為一個死了的人做到如此地步,也算是極致了。
和陸凌風從她母親的墳前離開,回到烏平鎮,詠梅就從屋里迎出來,迭聲問,“餓了吧?有現成的飯菜,我叫人去給你們熱一熱。”
聽著她溫煦的話,顧蕊面上又綻開笑容,這個家,終于像個樣子了。她母親,也該瞑目了。
接下來一些日子,她就呆在家里,一心一意準備出嫁的事宜。
王大生來過兩次,聽說顧蕊要嫁給當初住在他家里的陸小哥,倒是沒有意外,一個勁兒地恭喜。
顧蕊叫他去碼頭上送了一趟貨,之后就在家里搗鼓起藥材來。上次托了陸凌風的關系送了幾瓶藥給西郊大營,聽說反響挺好,后來她被梁王帶進宮里,這事兒就耽擱了。
如今在家里閑著也沒事,她索性補出一批藥品來,叫王大生送過去。
京中萬寶齋的宋管事也來了,給顧蕊送了豐厚的禮物,說是恭喜她出嫁的。另一個目的就是來拿一些貨,顧蕊并不想占什么便宜,跟軍中的貿易還是交給了萬寶齋,這可是一筆極大的訂單,萬寶齋自打上次安樂坊掌柜的訛詐了一次,這么多天一直元氣大傷,如今有了這項生意,簡直就是起死回生了,從上到下,個個都把顧蕊當恩人供著了。
顧蕊也就放心地在家里待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