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沒有長輩真是好啊,她不用像其他兒媳婦那樣起早貪黑要給婆婆請安問好,要端茶送水的,這樣的日子,在古代,應該是神仙日子了吧?
不過一想到老夫人,她就覺得好笑,年紀也得四十出頭了吧,竟然還能懷上孩子,也不容易了?
不知道陸凌風那個后爹知道不?怎么瞧著老夫人一聽說是有孕的脈象,神色慌里慌張的呢?
早飯后,方平忽然上門,陸凌風聽他嘀咕了幾句,臉色立即變了,兄弟兩個去了書房,關起門來說了一刻鐘。
出來后,兩人面色都十分難看,陸凌風則一言不發地超大門口走去,一邊走還一邊急急地吩咐暮煙備車備馬。
顧蕊聽說之后,不知道出什么事了,趕緊追上去問,陸凌風面色這才緩和了下,輕聲對她道,“一言難盡,你先預備好一間屋子,等會兒把我娘接過來。”
顧蕊愕然,這才悠閑幾天啊,老夫人難道又生事兒了?
只是她懷著身孕,不好好在家安胎,整什么幺蛾子呀?
不過陸凌風不說,她自然不好去問,畢竟那是人家的娘,做了丑事,兒子臉上不也無光?
不過一個多時辰,陸凌風就把老夫人接過來了。
馬車一直趕到二門,之后就有四個小廝,直接把那馬車上的車廂給抬下來,竟然一徑抬到顧蕊院子里。
顧蕊聽見動靜,出來一看,也是驚訝極了。
陸凌風這也太神秘了,接他娘來怎么還一直抬到他們院子里?難道老夫人不能走路啦?
陸凌風也沒解釋,擺手打發走抬車廂的小廝,只留了甲乙丙丁四個暗衛。
他叫人搬了兩張椅子放在院子里,然后親自走到車廂前,從里頭拎出一個人來。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陸凌風的娘。
顧蕊抬眼看過去,面色一下怔住了,就見老夫人被五花大綁著,嘴里還塞著一塊白布,怒目圓睜地瞪著陸凌風,氣勢洶洶的樣子,像是要吃人。
這母子兩個又怎么了?
還有,既然都折騰成這樣了,怎么還往她屋里抬?
顧蕊看不透,只得靜觀其變。
“小蕊,你看,怎么把胎打下來?”陸凌風一張口,顧蕊就約莫明白幾分:老夫人這胎估摸著不是方平他爹的,不然,就算老,也沒必要打掉的。老蚌還珠也不是沒有的事情,有什么丟人的?
她萬萬沒想到老夫人不僅人品不行,作風也不正啊。也幸虧陸凌風沒養在她跟前,不然鐵定得歪了。
老夫人一聽兒子這么說,面色就漲紅了,嘴里發出啊啊啊的叫聲。
陸凌風冷笑著把她嘴里的白布扯掉,冷哼,“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老夫人被兒子這么一奚落,臉上頓時掛不住了,一張抹了厚厚脂粉的臉猛地板了起來,上面的脂粉直掉渣兒。
“老大,你就是這么和你娘說話的?我千錯萬錯都是你娘!”老夫人說著說著就開始淌眼抹淚起來,看上去就像一個被親生兒子給傷了心的慈母!
不知情的外人看了,還以為陸凌風這是在忤逆慈母呢。
顧蕊這幾天也是見慣了老夫人這副裝腔作勢的樣子的,不為所動,只管低了頭盯著腳尖看。
老夫人本就是個不吃虧的主兒,一看自己兒子這般對她講話,兒媳婦站那兒屁都不放一個,一副看笑話的樣子,這讓她如何受得了?
這個時候,媳婦不得勸說著兒子嗎?
見顧蕊頭不抬眼不睜地只管抱著胳膊站那兒,老夫人氣不打一處來,身子忽然就往前一傾,想去撞顧蕊。幸好陸凌風眼疾手快,一把把他娘給扯回來。
顧蕊被老夫人給嚇了一跳,身子忍不住縮了縮。
陸凌風趕緊把他娘往旁邊一扒拉,順勢攬過顧蕊安慰著。
老夫人見狀,目齜欲裂,高聲罵道,“你們敢動我腹中胎兒,我叫你們不得好死,一輩子生不出兒子!”
顧蕊斜睨了老夫人一眼,心道這人何其狠毒,怎么偏偏能生出陸凌風這樣的兒子?
她暗罵了一聲“神經病”,卻沒去理會她。
老夫人就像是一拳頭打在棉花上,心里憋得那個難受啊。
下一刻,她就再也忍不住,怒吼出聲,“小賤人,就是個狐貍精,勾搭得我兒子都瘋了!”
她以為是顧蕊想把她的胎給打掉的。
顧蕊忍不住譏笑出聲,曼聲道,“婆母,我看在大將軍的面子上叫你一聲婆母,你可別不知好歹。要說狐貍精,我可不敢當,得拜你為師才是!”
論嘴皮子,她也不是個悶葫蘆!何況還有現成的事兒讓她拿來講!
就算是當著陸凌風的面兒,顧蕊也不想讓著她。憑什么她一個長輩為老不尊,屢次三番言語不端地挑釁她?難道身為兒媳婦就該忍氣吞聲嗎?
老夫人敢這樣,不就是仗著她在陸凌風面前不好意思和她犟嘴吧?
如今她不理會這一套,倒要瞧瞧這老夫人還有什么能耐?
陸凌風早就知道她母親的脾性,這樣的場面見得多了,也不覺得夾在中間多為難了。
何況,是她娘不停地在找茬兒,小蕊才會這般,她娘,也該有人來教訓一番了。
他雖則孝順,但不是愚孝。想借著他的手打擊媳婦的做法,他做不來,更看不上眼。
老夫人見顧蕊目中無人般嘲笑她是個狐貍精,兒子又明明就在跟前兒聽著,卻一言不發,分明是被媳婦給調教地不把她放心上了。
這樣的恥辱,她怎么能受得了?
當下她就暴跳如雷地站起來,就勢要去踢翻她面前的顧蕊身前的那張椅子,卻被陸凌風三兩下給摁住了,只聽他冷冷淡淡地說著,“娘,我家都是御賜之物,這張椅子砸了可是要讓皇上發怒的。”
老夫人腳尖堪堪碰上那把椅子,聽見這個話,又硬生生地收回來。
她目瞪口呆地指著陸凌風的鼻子,半天才抖索著說出一句話來,“你,你,你娘我在你眼里還不如一張椅子?”
“我可沒這么說,這是娘你自個兒想的,可怪不得兒子。”陸凌風沉著氣兒一本正經地說道。
這下子老夫人當真是炸毛了,暴怒地幾乎快要跳起來,要不是天夠高,她真得蹦到天上去。
“好啊,老大,你都被你媳婦調教成這樣了?你堂堂一個大將軍怎能做一個妻奴?你這樣娘是越發不放心了,這樣轄制夫君的媳婦不要也罷。你這就休了她,娘給你再找好的去!”
她說不過自己兒子,就推到顧蕊頭上來。顧蕊算是看明白了,只是冷笑著看著這一幕,想看看她到底還有什么花招。
“娘能找什么好的?找一個能被娘轄制的嗎?”陸凌風冷冷地勾唇,神色里是說不出來的嘲弄。
“娘就是看不慣我和小蕊過得好,兒子實在是想不通,有哪個母親不樂意看到兒子和媳婦和和美美的。娘若是想這么折騰下去,兒子也由著娘,不過這府里容不得鬧騰,兒子覺得還該給娘身邊多放幾個人,省得你跑出去做出傷風敗俗的事。”
老夫人顯然沒料到自己大兒子知道她那些丑事了,當即就呆了。陸凌風的話著實驚嚇到羅氏了。就見她那張掉渣兒的脂粉臉不停地抖動著,好半天才哆嗦著被嚇得發青的嘴唇,吭吭哧哧地冒出一句,“天不早了,我,我還是回去的好!”跌跌撞撞地就往外跑,生怕跑得慢了就被逮回去。
顧蕊這才抬眸看著那個驚慌失措的背影,再睨一眼顧章,嘆息道,“你娘這樣到底怎么辦才好?”
“能怎么辦?只好著人看著她了,左右不能讓她闖了禍端去。”陸凌風甚是無奈,對付敵人,他有一千種一萬種的法子,可是對于這個生他的娘,他還是下不了狠手啊。
顧蕊暗自咂嘴,這個老夫人是個能折騰的,在這兒若是沒人約束她,說不定哪天還真能闖出大禍!
見她低了頭沒有吭聲兒,陸凌風有些過不去,伸過手來握住她的小手,安慰她,“我娘說的那些話你別放在心里,在我眼里,你是天下最好的女子!”
顧蕊有些受不了他如此的肉麻,雖然小心肝還是跟著顫了顫,但她還是故意繃著臉道,“反正我也把你娘給繞進去了,大家扯平了,你也不必在意!”
“你那還不是話趕話急了嗎?平日里,你對誰都那么有禮,我娘但凡有點正心眼兒,又怎么會疏遠你這個嫡親的兒媳?哎!”
他眉頭緊蹙地嘆了一聲,無奈地垂下頭。
顧蕊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畢竟在他心里,這就是一根刺,一根此生都拔不掉的刺兒。哪個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娘和媳婦和睦相處,婆媳和諧啊?
可他的娘偏生做不到,他一個作為兒子的又能如何?
見他愁眉苦臉的樣兒,顧蕊眉梢挑了挑,轉移了話題,“喂,你真的打算把她的胎兒打掉?”不管如何,這都是一條性命,大人有再多的錯,不能傷及無辜啊!
但陸凌風是鐵了心的,“對,不打掉,我們就別想在京中抬起頭來了。”
“那個孩子,不是你兄弟他爹的?”顧蕊忽然想起來,自己還沒問清楚這個問題呢。
方平他爹難道不能生了嗎?
果然,陸凌風面色陰沉地黑云一樣,嘆口氣道,“方平的爹,攤在床上一年多了,怎么生?”
顧蕊長大了嘴巴,久久不能回神。想是一回事,聽說之后又是一回事,這其中的震撼,可不是一言兩語就能道盡的。
只是老夫人死活都不答應,嘴里一直罵著顧蕊和陸凌風,鬧得一晚上大家都沒能睡踏實。
第二日一大早爬起來,她就想偷溜出去,誰知道,門剛打開,打扮地妖妖調調的老夫人腳才邁出去一步,就被門口兩個鐵塔似的門神給嚇傻了。
天爺!
何時她門口竟然守了兩個甲胄鮮明的士兵?昨兒她睡覺前還沒有啊?
難道老大真的是半夜里派了人來了?
她倒要看看這兩個人到底怎么著她?她不信她的兒子竟然罔顧綱常論理,敢對她這個親生母親動手?
她揚著下巴,驕傲地跟世家貴族出來的貴婦一樣,冷冷地瞥了一眼門口那兩個粗壯的士兵,一言不發地昂著頭就往外走。
那兩個士兵同樣一言不發,在她走出三步之遙的時候穩穩地跟了上去。
老夫人出得門來,那兩個士兵亦步亦趨地也跟了過去。
她本想著大模大樣走出去的,
可是那兩個士兵一直跟著,走哪兒跟哪兒,跟兩個門神一樣杵在那兒,讓她再也受不了,惡狠狠地瞪了那兩個不長眼的士兵一眼,沒好氣地低吼,“跟什么跟,我去茅房你們也跟?”
可那兩個人愣是不言不語就跟啞巴似的,她說歸說,他們依然站那兒一動不動。
老夫人悻悻地只好回去,那兩個兵士又跟上去。
她知道這回陸凌風算是動真格的了,竟然派了兩個啞巴來監視著她。
不過她也不是個吃素的,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得意地翹著唇角回了屋。
屋里的家務活兒也不用她動手,自有人給她打掃收拾,她這樣的人也懶得動手。
關上了門,她無所事事地轉了一圈,就朝里屋走去。這兩個士兵只守在門外,又不能看得到她在屋里做什么,她有的是功夫和他們玩貓捉老鼠的戲碼呢。
內室有一扇窗戶,外頭就是后花園。老夫人相了相那扇約莫能容一人之身的小窗戶,就把裙子往腰上一裹,咬咬牙就狠心地伸過頭去。
反正她住在最底一層的房子,只要出了這扇小窗戶,她穿過后花園,就能翻出墻外了,到時候她愛到哪兒就到哪兒了。
于是,她高興地從窗戶上跳下去。
下一刻,就聽見一聲凄厲的慘叫聲,響遍整個院子。
兩個守在門口的士兵聽見慘叫聲,立馬撞開門闖進去。
顧蕊和陸凌風也很快得了信兒趕過來,一眾人來到窗外,就見老夫人捂著肚子滿地打滾,疼得腦門子上都是豆大的汗珠,面色白得如同金紙!
身下,是一灘紅得刺目的殷紅的血!
天,這是大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