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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一眾女客跟著姜姣急匆匆地來了。
姜姣提著裙子,踩過濕漉漉的路面,一臉急切地在前面帶路。
周氏憂心忡忡,緊跟其后。
先前,眾人閉門宴飲,交談甚歡。
姜姣去而復返,奪門而入,口口聲聲說是,在后院看到個形跡可疑的男子。
據她所說,那男子身著胡服,背對著她,攜顧娘子閃身進了房間。
兩人情狀親密,似是熟識。
姜姣自稱,她偶然撞見他倆幽會,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命丫鬟在原地守著。
而她所作所為,全是為了陳家的清譽。
“若是這兩人有什么逾矩之舉,被院里伺候的丫鬟小子見著,傳出去難免帶壞國舅府的名聲。”
周氏冷淡地點點頭。
姜姣裝出一副誠懇模樣,對顧君寧頗多詆毀,只道是設身處地為陳家著想。
但她先前出盡洋相,現在如此殷勤周到,落在旁人眼里愈加可笑。
一路上,未出閣的貴女們驚疑不定。
反倒是幾個年長的貴婦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快到屋舍前,姜姣見小槐還守在角落里,忙招招手把她叫過來。
“來,你把先前你看到的,都跟周大夫人說了。”
小槐畏手畏腳地走上前,支吾著不敢說話。
周氏面色不善,掃了她一眼。
姜姣忙說道:“你親眼看到顧娘子和一個男子摟摟抱抱地進了屋,對不對?”
“隔得遠,又有竹子擋著,奴婢沒看清……”
一名貴婦臉上浮起嘲諷的笑意,“婢子眼拙,主子眼神倒是好得很。”
姜姣咬咬牙,忍住打罵小槐的沖動,又問道:“你只需說,是不是見了兩人進去?”
“是是……”
“人還在屋里嗎?”
“在,都在。”
周氏皺起眉,給身邊的嬤嬤使了個眼色。
嬤嬤悄然帶了幾個粗壯的婆子過去。
姜姣趕緊問道:“我剛才不在,有別人來過嗎?”
小槐絞著手搖了搖頭。
在周氏的示意下,嬤嬤對姜姣行禮道:“就是這間么?還請娘子指個路。”
姜姣知道,這是周氏的意思。
姜二娘拉著五娘的手,站在人群中遠遠看著她。
眾人神情各異,但都等著她打頭陣。
“嬤嬤請隨我來。”
姜姣拿出嫡女氣勢,轉身快步走到門口,霍然推開房門道:“大家請看!”
屋子里陳設簡單,中間放了張軟榻。
軟榻上隱約臥著條人影。
顧君寧俯身立在旁邊,手中捻著一枚銀針,不快地回頭看著姜姣。
另一側的胡服少年驀地瞪了過來。
“你這是要做什么?”
那少年肌膚雪白,臉蛋圓嘟嘟的,杏眼一瞪,奶兇奶兇的。
這、這不是陳鯉珠嗎?
姜姣大驚失色,門外的人也看清了她的臉。
周氏走進來,柔聲道:“珠珠兒,你怎么跑這里來了?”
“母親,顧姐姐專程來給姨奶奶施針,我過來陪著她老人家。”
軟榻上臥著的老嫗干咳一聲。
周氏忙放下身段,矮身福了福,關切道:“老太太感覺如何?”
老太太是陳國舅生母的嫡親妹妹。
論起輩分,國舅爺和陳太后都得尊她一聲“姨母”。
前幾年她痛失子女后,陳國舅便把老人接到府中來養。
放眼整個國舅府,這位姨奶奶身份地位非同一般,連陳國舅都要向她請安。
姜姣闖進來時,顧君寧正在給老太太施針。
這一鬧,老太太拉下臉,看向周氏。
周氏心中不安,忙賠笑道:“原是侄媳的錯。聽說顧大夫受人挾持,我想著她是珠珠兒的朋友,侄媳關心則亂,誤信旁人只言片語,擾了老太太清靜。”
老太太示意陳鯉珠扶她坐起來。
“哦?哪個長舌婦跑去找你嚼舌根的?”
周氏礙著司南伯府的面子,輕飄飄地看了姜姣一眼,不住地向老太太賠罪。
老太太盯著嬤嬤,目光炯炯,冷笑道:“你替你主子說。”
嬤嬤把姜姣說過的話,照實同老太太說了。
陳鯉珠狡黠地掃視一圈,故作驚訝地瞪圓雙眼,握著老太太的手搖了搖,撒嬌道:“姨奶奶,她們說的外男,是不是在說我啊?”
她雖身穿胡服,但身材嬌小圓潤,哪怕隔得再遠,也很難被認成男子。
姜姣清楚地記得,和顧君寧說話的人身材高大英武。
“不是縣主!”她絞心腦汁回憶道,“那人站在竹子后面,身材高大,一定是個男人!”
陳鯉珠和顧君寧對視一眼,咯咯笑道:“當時我站在臺階上和顧姐姐說話,看著比顧姐姐高也不一定呀。”
旁人也跟著幫腔,“對啊對啊,國舅府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有外男闖進后院來?”
姜姣明知陳鯉珠在抵賴,但無法拆穿她,只得勉強笑道:“縣主不是一直在堂上嗎,怎么會穿這身衣服過來?”
這幾年胡風大盛,京中貴族多喜胡服。
尤其貴族女眷,私下常穿胡服,女扮男裝方便外出。
陳鯉珠以前穿胡服出去,被龍八認成勾搭顧君寧的小白臉,因此還平白挨了一鞭子。
此刻,她一臉好笑地看著姜姣,不緊不慢地答道:“古有孝者彩衣娛親。”
“姨奶奶說我穿胡服英氣好看,我換身衣服來給她看,哄她老人家開心,難道還要先問過你們姜家的意思嗎?”
這些話都是顧君寧教她說的。
話一出口,姜姣臉上血色盡失,她的幾個姐姐也面露惶恐。
陳鯉珠親昵地偎著老人,無辜地笑道:“說來也怪,剛才席上惡臭難聞,姜六姐姐一走,這味道便散了。這個問題,珠珠兒還沒請教呢,姜家姐姐倒先找我問話來了。”
姜家幾個姐妹忙跪下賠罪。
老太太慢條斯理地說道:“珠珠兒是個會疼人的。府里只有她記得我這把老骨頭。”
“老太太,侄媳……”
“以前請的那些郎中,沒一個會施針的。倒是人家顧大夫,認穴準,手法穩,比宮里頭的女醫還能干。”
老太太目光威嚴,一一掃過垂首擠在門邊的人們。
“難得請到個醫術高明的大夫,你們卻想著給人家大夫潑臟水,背地里嚼舌頭,一門心思誣陷顧大夫。”
“顧大夫心眼好,醫術好,模樣生的又好,誰會想害這么個招人疼的小娘子?”
說著,她拍床慍怒道:“我看是有人想要老婆子死,成心給老婆子難堪。我們陳府,何時混進這種黑心爛肝的下作東西?”
周氏慌忙上前為老太太撫背順氣。
老太太趕她走,她只得吩咐陳鯉珠好好陪著姨奶奶,轉身領眾人離開房間。
周氏雖什么都沒說,但所有人都自覺和姜家的小姐們拉開距離。
姜二娘扯著姜姣走在最后,獰笑著從牙縫里吐出幾個字。
“六娘,你可把我們害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