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中,日出之時,天地靈氣最盛。此時修行,往往能事半功倍。”張師叔吩咐道,“修行之道,唯勤奮爾。凡人界雖然靈氣稀薄,對修行不利。但也不能因此而荒廢了修行。從明天開始,你與我一樣,日出即起,打坐一個時辰之后,再趕路。每隔三天的晚上,我會和今天一樣,給你講道一次,每次半個時辰。你若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在這段時間里向我詢問。不過,修行在于悟,所以,我一次只回答你一個問題。”
“是。”沐婉兒現學現用,恭敬的行了一個道禮。
孺子可教也。張逸塵滿意的點點頭:“把衣服收了。出發。”
“是。弟子謝師叔賜教。”沐婉兒又行了一個道禮。無親無故的,張師叔能如此提點她,是她天大的福分。她是從心底里感激張師叔。
山里的風大。一個晚上的工夫,鋪在大石頭上的衣服全被吹得干干爽爽的。讓沐婉兒沮喪的是:好好的衣服全被洗花了。并且還皺巴巴的。
這樣的衣服穿出去,丟死人啦!可是,空間不能用,扔了這些“花衣服”,她就沒得換洗的了。
也不知道張師叔是怎么做到的!趕了一天的路,又在山里吹了一晚上的風,身上的道袍依舊干干凈凈的,連道褶兒都木有。沐婉兒用兩眼的余光飛快的瞄了一眼張師叔。
張師叔已經起身,背對著她,負手靜立在潭邊。顯然是在等她。
有第六條規矩在那兒擺著,沐婉兒只能硬著頭皮,快手快腳的將衣服全撿起來,學著先前洪娘子的樣兒,仍然用先前的青綢布包了,扎成包袱,斜背在背后。
她正在走過去稟告。和昨天一樣,張師叔象是后背上也長了眼睛,一甩袍袖,施施然的走了。
和昨天晚上相比,他的步幅和步速又加快了些許。
還好,飽睡了一晚,又剛剛吞服了辟谷丹,沐婉兒現在神清氣爽,精氣神十足。緊了一把背上的包袱,她趕緊一溜小跑的追了上去。
接著,她驚喜的發現,自己的體能明顯比昨天好太多——雖然張師叔的速度明顯高于昨晚,可是她只要咬牙加把勁,完全可以追上去。不過,經過昨天,她大致摸出張師叔的一些性情。比如說,可能是有些潔癖,他不喜歡與人發生肢體接觸。所以,見她身上臟兮兮的,張師叔根本就不讓她近身——昨天,當她努力把兩人間的距離拉近的時候,張師叔便會加快速度,又把距離拉回大約半丈遠。
有了昨天的經驗,沐婉兒乖乖的落在后面半丈遠。
早上的山林里還有些冷。有濃密的樹冠遮著,太陽光也照不進來,只能從樹葉縫里投下一些星星點點的光斑。
沐婉兒小跑著,身上的寒意漸漸褪去。大約過了一刻鐘,她的額頭上才沁出一層細碎的汗水。
她擦了一把汗,暗道:這樣的話,倒也還輕松。終于不要靠養靈丹吊著了。
手里的養靈丹不多,就這么吃了,太可惜。她想多留一些用來練功。
不想,又過了大約半刻鐘,張師叔身形一晃,竟然呼的一下子飄了數丈遠。
眼見著,他袍袖飄飄,要悄無聲息的消失在樹木叢中。我的天!沐婉兒按下涌到嘴邊的尖叫,慌忙拔腿追了上去。
還好,張師叔“飄”過之后,速度又恢復如初。
別看只有幾有丈遠的距離,沐婉兒費了老鼻子勁,才堪堪追上。
哪知,張師叔又呼的“飄”了,又把她落下數丈。
這……沐婉兒張了張嘴,唯有咬牙,再追上去,心里卻是淚流成河——師叔,咱們能好好趕個路,不這樣折騰么?
可是張師叔卻顯然是“折騰”得起興了。從此,只要她一追上去,他便立馬又重新把距離拉開。
他這樣一味的折騰,沐婉兒也拿他完全沒辦法,只能悶頭跟上——首先,早上的時候,張師叔就說了,宗門最講究的是上尊下卑。他是師叔,長為尊,是以,她身為晚輩,有意見也不能提,否則就叫做以下犯上。以下犯上,是宗門僅次于叛門之罪的第二樁大罪;其次,她的入門試是跟張師叔去宗門。而張師叔早有言在先,她若是跟丟了,就算入門試失敗;再說,荒郊野外的,除了他倆,這一片連個人影都木有,她也不敢不跟呀。
只是這樣一來,她又感覺和昨天一般吃力了。
如此反復,幾次三番之后,沐婉兒終于再也扛不住,不得不掏出白玉瓶兒來,吞服一粒養靈丹。
一天下來,瓶里的養靈丹又少了兩粒。張師叔比清玉師叔祖出手大方些,送給她們這一瓶里共有二十粒養靈丹,卻也架不住這樣的消耗呀。
沐婉兒甭提有多肉疼了。
月上中天的時候,他們才在一條小溪邊停下來歇息。
雖然沒有能再和昨天下午那樣洗髓伐經,但是,沐婉兒同樣幾乎又成了一個泥猴。躲在水草叢中,她搓掉身上的污垢,看到又似乎變得更細膩了些的皮膚,終于領悟到張師叔的良苦用心:張師叔這樣做,是在助她淬體,排出體內的雜質。
于是,她心里的那點不滿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感激之情。
晚上,等收拾妥當,她已累成狗樣,照樣是兩眼一合,便睡得香甜。
第二天,沐婉兒是被張師叔用一顆小石子“敲”醒的。
睜開眼睛一看,天邊剛現出一道亮色。太陽要升起來了!她趕緊一骨碌爬起來,跑到張師叔面前行禮:“師叔,早。”
張師叔在打坐,只是閉著眼睛“嗯”了一聲。
看上去是嫌我睡得太死了……沐婉兒尷尬的撓了撓頭,跑到張師叔的后面,在他身后另外選了一塊較為平整的小石頭,盤腿起來,五心向上,祭起引氣訣。
日出之時的靈氣果然濃密得多。沐婉兒一連五次引氣入體,每次都是吸納了十多個靈氣光點。其中,以藍色的水靈氣光點和綠色的木靈氣居多,也不乏金色的金靈氣光點。這些靈氣光點同樣每次都是在眉心前凝成小光團,鉆進她的眉心,立馬不見了。
當第六次引氣入體時,頭開始細細的疼了起來。沐婉兒不得不作罷。不能進入空間養神,她只能閉著眼睛調息,心里暗自揣摩開來:也就是說,我真的是五行俱全的五靈根。靈根,靈根,顧名思義,應該長得跟樹根差不多。而我的金靈根只剩下四分之一,變得又細又小,清玉師叔祖沒有發覺到?
一個時辰后,張逸塵睜開眼睛,招呼道:“沐師侄,過來。”
沒有空間的幫助,沐婉兒的神識還沒完全恢復。好在,頭早就不疼了。聽到聲音,她趕緊爬起來,快步跑到他前面去,行過禮后,恭聲問道:“師叔,弟子在。”
高門大院里出來的,禮儀還算不錯。張逸塵滿意的瞅了她一眼,右手展開,手中便赫然變出一個和水桶差不多大小的三足雙耳青銅圓鼎:“你沒有帶水囊,甚是不便。這個藥鼎暫且借給你。你拿它打滿水,帶到路上喝。”
沐婉兒抬頭瞪著那個比自己的腰身粗幾號的厚實銅鼎,駭得心中“戈登”作響——師叔呀師叔,大清早的,您又要鬧哪樣?您確定就姐這細柴似的小胳膊,不會被它壓斷!
使勁咽下一口唾沫,她雙手作蒲扇擺:“師叔,弟子很好,并沒有什么不方便的。”師叔大人,這個家伙厚實得很,沒有兩百斤,也有一百八十。是姐這個六歲的女孩子能提得動的么?
“聒噪!長者賜,不能辭。還不快接過去!”張師叔挑眉,微垂的眼簾下面盡是戲謔,“師侄小心點兒,這是你師叔用來煉丹的寶貝。要是不小心給砸壞了,師侄得照樣賠個新的。”
這算哪門子的“長者賜”!沐婉兒哭笑不得,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前去拿“寶貝”:“弟子謝師叔賞賜。”
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提得動!
怎么可能!把銅鼎提到溪邊,背對著張逸塵,她難以置信的伸出手輕叩鼎身。
銅鼎嗡嗡,發出厚重的聲音。
果然,修士和凡人是不可同日而語的。沐婉兒看著一雙白嫩的小手,心中感慨不已:僅僅只是先天引氣期的六歲娃娃而已,體能便遠遠強過大多數成年的凡人女子。
張逸塵暗中觀察著,不覺好笑,暗道:小屁孩,難道你還會鑒定法寶?
事實上,他剛剛騙了沐婉兒。稱得上“寶貝”的,最起碼也得是下品寶器。此鼎是他還沒有筑基之時曾用過的煉丹爐,是件上品法器。還稱不得一聲“寶貝”。一直收在儲物袋里,沒找到合適的機會賣掉。法寶珍貴,他當然不可能把自己現在用的丹爐給沐婉兒煉體。
于是,沐婉兒悲慘的煉體之路升級——頭上頂著一鼎水,在崎嶇不平的山路上,腳下還得快步如飛!
走了一路,水也灑了一路。
令她郁悶的是,水灑出來,澆得她跟只落湯雞似的,鼎里的水卻半分不見少!
修真的世界果然不能以常理論之。師叔好手段!這是沐婉兒唯一能想到的解釋。
養靈丹的消耗立時打著筋頭向上翻。
如果不是發現每天都能從體內排出不少雜質,并且,豆芽似的小身板日益結實,全身的力氣更是跟風吹似的往上長,這日子簡直是沒法過了。
只是,她一個女孩子,真的要練出一身硬肉出來么?沐婉兒一想到自己跟個壯漢一樣,身上全是犍子肉的模樣,不由后背發涼,接連打了好幾個哆嗦——那畫面太美,姐不忍直視。
就這樣,三天過去,又到張師叔講道時間。這次,張師叔給她講的是修仙的另一道,即魔道,以及魔修。
有宋牛的記憶墊底,沐婉兒再來聽他的正解,清醒的認識到魔修絕對不會是個好東東:首先,正邪不兩立。修真者與修魔者,走的是截然相反的兩條道。僅這一條,雙方就注定是天生的對立者;其次,魔修邪惡,手段殘忍,象她這種修真小菜鳥唯有避而遠之;第三,修真者一旦道心不守,會走火入魔,弄不好就會墮入魔道,淪為魔修,變得不人不鬼,慘不忍睹。
啊呀,好怕怕!尤其聽到“不人不鬼”時,沐婉兒聽得小臉都綠了——姐才不要變成丑八怪!
末了,輪到她的提問時間。她戰戰驚驚的舉起一雙小胳膊問道:“師叔,弟子天天舉銅鼎煉體,胳膊上會不會長出犍子肉,變得慘不忍睹?”
要是那樣的話,在她心里,也跟入魔差不多了。
張師叔果然臉黑了,抬起眼皮子,冷哼:“荒謬!你是在質疑本師叔的煉體之術?”
“弟子不敢!”他這一聲冷哼,象是一座大山當頭壓了過來,沐婉兒哪里扛住住?哐唧一聲,膝蓋著地,她狼狽的趴在了地上。
此時,她終于親身體會到了什么叫做“修為高一階,壓死人”!
小懲大戒。
張逸塵斂起威壓,淡淡的答道:“煉體一道哪是這么輕松、容易的?此法只是助你淬體健身而已。就你這樣的小身板,即便是照這樣煉一世,你也煉不出幾兩犍子肉來。”心里卻打了個激零,暗叫“糟糕”:小屁孩倔得跟頭牛一樣,身上的衣服洗得不見底色,天天灰不溜秋的杵在老子跟前,少言寡語的,哪有一絲半點女娃樣兒?搞得老子也真把她當成小子養了。呃,算了,就暫且先這樣練著吧。從明天起,不能再加難度了。
謝天謝地。不會長成肌肉女。沐婉兒懸著心總算落到了實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