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連夜飛往入口處。
隔著老遠,她便聞到刺鼻的惡臭味。
“哎呀。”她輕呼,懊惱的拍了拍腦門。先前光顧著帶亡魂們尋找黃泉小道,忘了處置血池和他們的尸身。此時正值炎夏,氣溫高,過了這么久,那么多的尸體和血水堆在一起,不發臭才怪呢。
真是失策。腳下加快,她踩著祥云,急匆匆的往殘陣那邊趕去。
這時,那邊遠遠的傳來野獸的嘶吼之聲。
心道:壞了。她將右手搭在額前,舉目遠眺。
透過薄紗狀的夜霧,她看到血池邊已然聚集了數以百計的野獸。貌似是狼群在圍一群黑熊。狼群在數量上遠超過黑熊。所以,十來頭黑熊落敗,抱頭往東南方向逃竄而去。
狼群追出好幾里,又陸續的返回來。一些狼跳入血池里,開始撕咬里頭的尸體。
就在這時,變故生。
有十幾頭野狼突然發了狂一般,倒在血池里,打起滾來。激起老高的血花。
旁邊的野狼被嚇得躍出血池,嗖嗖的逃進了無邊的夜幕之中。
雖然隔著十幾里遠,但是沐晚看得分明。這些在血池里發癲打滾的野狼正在經歷奪舍。
先前,她把那十幾只獸魂扔回了血池。本以為它們肉身被毀,魂魄又受了重傷,沒處安身,定然扛不過明天早晨陽煞之氣的絞殺。不想。血池里的血腥味引來了附近的凡獸。而這些獸魂竟然乘機干起了奪舍的勾當。
沐晚當然不能裝沒看見,放任它們奪舍。是以,她飛趕過去。
然而。還是慢了一步。
就這么一會兒的工夫,竟然讓那些獸魂得逞了。十幾頭野狼陸續從血池里站起來,悠然的甩著身上的血水。
看來凡獸在它們面前完全是不堪一擊。沐晚嘆了一口氣,往血池里“嗖嗖”的打出數枚大火球。
她的丹火不是尋常的凡火。立時,血池變成火池。“噼哩叭啦”,紅艷艷的火光之中,間雜有點點藍紫色的電光炸開。
那些剛剛奪舍成功的家伙們還沒能完全適應新的身體。便被騰起的火舌吞沒。它們甚至來不及慘叫,便和池中的兩千多具尸體一起。化成了灰燼。
待沐晚飛至血池上空,火已經熄滅。血池不復存在,地上現出一個三十多丈見方,五丈來深的燒焦了的巨坑。血水、尸體等等都被燒了個精光。
瞥了一眼附近的一塊巨石。沐晚微微皺眉,準備離去。
就在這時,一個中年男子自巨石后面戰戰兢兢的探出頭來,喚了一句:“上仙大人……”
他很緊張,聲音干巴巴的,抖得厲害。
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沐晚最終還是停住。她轉過身來,懸浮于半空之中,冷聲說道:“都出來吧。”這一隊。共九個人,應該就是此地的西炎道修之后。
九人都是男子,既有白發老者。也有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修為最高的,也不過是筑基五層。三位面相年輕的,都未筑基,只有煉氣后期的修為。
沐晚隔著老遠就發現他們躲在巨石后面。這些人應該是在野獸們聚攏來之前便到了這里。
是良心發現,特意趕來安葬被他們“獻祭”的族人嗎?
現在趕過來,有意義嗎?
人都已經死了。連亡魂也被鬼差接引去了地府。而野獸們撕咬的尸體。眼下倒是正如佛修所言,不過一具“臭皮囊”而已。
沐晚垂眸看著他們。目光漸冷。
藏在巨石后面的八個人聞言,哆哆嗦嗦的依次走了出來:“見過上仙大人。”一個個面色煞白,聲音好比是寒風中的殘葉。
沐晚好不容易才忍住翻白眼的沖動。這些人連將族人送給妖魔的事情都做得出來。按理說,這世上應該不會再有什么事情能令他們感到恐懼才對。
沐晚沒有跟他們解釋自己的修為,直接問道:“說吧,你們有什么事要跟本座說?”
九人飛快的交換了一個眼神,突然,“撲騰”的盡數跪倒在地,如喪考妣,一齊大哭起來。
當中的那名白發老者用手背擦著老淚,哭求道:“上仙大人,救救我們吧。請救救我們。”
“是啊。上仙大人,請救救我們。”其余人跟著哭喊道。
這些人還是道修嗎?與凡夫俗子有什么兩樣?沐晚強忍住心中的厭惡,冷聲問道:“你們要本座如何救你們?”
沒想到她這么好說話,九人微怔。哭喊之聲立停。
白發老者抱拳乞求道:“請上仙大人大發慈悲,救我等離開這里。”
“幻陣已毀,外面也并無妖兵看守。腳長在你們身上。若是想要離開,眼下沒有人會出來阻攔你們。”沐晚如實告之。
可是,九人仍然跪在地上,臉上竟然不見半點喜色,反而一個個滿臉為難。
感覺到“上仙大人”雖然冷清得很,但是卻并無惡意。白發老者漸漸放開,沒先前那樣拘謹。他抱拳,大聲說道:“上仙大人明鑒,周邊妖魔環伺,小的們修為卑微,完全不能敵也。小老兒,還有上千的族人們,就算是今天能走出這個口子,也仍然逃出不妖魔們的手掌心哪……”
沐晚擰眉,不耐煩的打斷道:“有話直說。”
“是。”白發老者不敢再廢話,直言道,“小老兒懇請上仙大人垂憐,帶小老兒,還有族人們離開這里,重返故土。小老兒將永生永世不忘上仙大人之恩德,當……”
沐晚連忙揮手喊“停”,實話實說:“這里被法王們封印。本座還沒得道成仙,是和你們一樣的修道之人。以本座現在的修為不要說解開封印,就連封印在何方,都找不到,所以,沒法帶你們離開。”
九人勾著頭,是以,沐晚懸浮在半空中,沒法看到他們的神色。不過,她的話音剛落,底下有人“啊”的輕呼。應當是失望之極。
白發老者聽到這聲輕呼,嚇得又是渾身打顫。
沐晚不想跟他們一般見識,當成沒聽見,繼續說道:“短時間之內,妖魔不會趕過來,你們如果想離開這里,就要抓緊時間。盡快動身為上。”
能說的,都說了。沐晚轉身,準備離去。
“大人!”背后突兀的響起一聲疾呼。
反應挺快的嘛,馬上就改口了。沐晚不由打住,好奇的又轉過身來:“又有何事?”
剛剛喚住她的是九人之中面相最年輕的那一個小伙子。他猛的站起來,義正言辭的說道:“大人,上天有生之德,大人豈能見死不救,任我等被妖魔們欺凌?”
喲,這手道德綁架玩得倒是利落。沐晚挑眉看著他。
小伙子見狀,愈發的正氣凜然:“大人既然能不辭勞累,為區區幾名凡人的魂魄奔走。那么,應當更加愛護我等才對。難道我等活人之性命,還當不得幾只亡魂?抑或是,在大人的心中,我等修士,遠遠比不得區區凡人?小子在這里,懇請大人,也多多垂憐我等同道,多給予我等同道一些善意。”
沐晚望著他,不禁“嘖嘖”贊道:“小哥的口才,著實令本座佩服。活了這么久,本座還是頭一次見人把乞討說的這么高雅脫俗,理所當然,令人不敢拒絕。”
話語之中的譏諷顯而易見。小伙子又不傻,自然是聽出來了。他張了張嘴,欲反駁。
沐晚卻懶得再聽他的謬論,冷笑道:“你們幾個莫不是也和他一個意思,想要本座多給你們一些善意吧?”
“請大人垂憐。”白發老者抹著淚花兒,帶頭應道,“我等實在是過得太苦了。嗚嗚嗚……”
沐晚深吸一口氣,冷聲說道:“憑什么本座必須‘垂憐’爾等?”
眾人不敢吭聲。唯有小伙子梗著脖子,大聲應道:“大人是強者。強者不應該幫助弱者嗎?更何況,大人與我等一樣,都是道修……”
“行了!”沐晚沒好氣的打斷他,“強者應當幫助弱者?所以,你們把兩千多名族人以‘獻祭’之名,送給妖魔虐殺,好幫助他們早死早超生,遠離苦難,對不對?那么,你們說說,按照你們的邏輯,本座這個強者當如何幫助你們這些弱者?”
此話一出,九人噤若寒蟬。就連那么小伙子也難得的臉上現出尷尬之色。
沐晚冷哼:“欺軟怕硬,自私透頂,冷血無情,你們也好意思自稱是修道之人?也好意思滿口仁義道德的跟本座討要善意?你們的道心何在?知道什么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嗎?真當冥司的十八層地獄是擺設啊?哼,下一次還讓本座聽到你們自詡為道修,本座不介意讓你們充分感受來自本座內心深處的‘善意’。”
撂下話,她甩袖駕著祥云離去。
這些人的死活,與她何干?他們簡直是刷新了她對“衣冠禽獸”的認識。她對這里的道修失望到了極點,不能再與他們廢話。因為她真的擔心自己會控制不住,一不留神就拔劍砍殺了他們。
心情簡直是糟糕透了。還有三個“獵場”,她現在是完全沒那心思去看。徑直飛出數百里。怒氣稍平。她在一處光禿禿的山頭降下祥云,閃身進入空間。
現在,她急需冷靜,好好的想一想接下該怎么做。顯然,重興西炎道統,真的指望不了這幫遺老遺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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