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東華洲之后,沐晚等人一直往南走。路經蒼云鎮時,她決定進城看一看。
這里是三百多年前,她曾戰斗過的地方。在這里,她逼迫當時的反聯盟組織簽下了投降書。
當年,為了嚴懲首惡,她親手建立了悔業寺,將反聯盟的一干頭目,總共四十五名佛修關進寺里。
時隔三百多年,聯盟的勢力已經覆蓋了整個東華洲。聯盟大軍雖然一年才集結一次,但是,蒼云鎮上是有聯盟大軍小隊駐扎的。
自從避世以后,沐晚基本上沒有問過聯盟的事。而這一次去仙人冢,見識了法王們的偏執與瘋狂之后,突然間,她對悔業寺里的四十五名佛修也很不放心,覺得完全有必要去探視這些“老朋友”。
這一趟,她是秘訪,是以,用《隱息訣》將修為外顯為筑基十層。
香香他們也都各自做了手腳,偽裝成筑基中期的道修。
四人對外聲稱是結伴同游的散修,在蒼云鎮唯一的客棧——清風客舍,住了下來。
聯盟在鎮上設置了會館,聯盟的修士只要報出師門,便可以免費入住。相比于清風客舍,聯盟會館是實名入住,安全更有保障,又不要住宿費。是以,聯盟的修士通常都選擇聯盟會館。
久而久之,鎮長上的客棧都沒了生意,要么關門大吉,要么轉做其它生意。只有清風客舍留了下來。
聯盟會館原則上不接待散修。是以,清風客舍成了散修們的不二選擇。
當然,散修也可以選擇不住,去鎮外扎帳篷搞露營。
不過,這樣的話,只能等天色大亮后,城門開了,才能進城去悔業寺領圣水。而那時,黃花菜都涼了——圣水是有定量的,一天十瓶。東邊現出第一道亮光時,悔業寺的僧人們開始派發圣水。領完即止。
所以,哪怕清風客舍的房錢對于低階散修來說貴得要死,住一晚要兩塊下品靈石,也長期能保持六成的入住率。
至于,聯盟的修士,他們不是沖著圣水來的。蒼云鎮以前是反聯盟大軍的駐扎地,里面有一個大型試練場。聯盟接手蒼云鎮之后,對內所有的成員開放試練場。聯盟的修士們每次只要提前一年預約,并且每人交納三十塊下品靈石,便能進去試煉三天。
一般的小門小派,門派之內哪里有條件開辟試練場?是以,他們通常都會定期組織門下弟子來這里試練。
大門派里的尋常弟子也時有過來自行試練。
香香在城里轉了一圈,輕松探得以上情報。
沐晚聽完后,眉尖輕皺:“圣水?是什么玩意兒?”
法王們都能把自己折騰成行尸走肉,故而,如今,她是完全不信那些光頭了。
“哦,是悔業寺的井水。據說可治病救人、解百毒。”香香眼珠子轉了一圈,對黑夜說道,“夜哥哥,明天早上,陪我去領一瓶,好不好?”
黑夜笑道:“何須如此。今晚,我們去寺里打一桶回來就是。”
沐晚冷哼:“悔業寺里的哪一口井不是我當年命人挖的?我怎么不知道那些井水可治病救人、解百毒?”
常龍當年是總監工,聞言,說道:“我也不知道。”說著,他看向香香,“悔業寺的寺門不是封起來了的嗎?什么時候起,里面的僧人每天都可以出來了?”
按照當年的協議,四十五名佛修在悔業寺里懺悔罪過,靜心修行,從此沒有聯盟許可,不得邁出寺門一步。每隔五十年,其親友可以在聯盟人員的陪伴下,入寺探視一次。而現在,悔業寺里的僧眾每天大清早的出來派什么圣水,這分明是無視協議。
香香“哦”了一聲,補充道:“以前是不可以的。十五年前,負責看守悔業寺的一名聯盟修士身中奇毒。寺內的僧人用大殿前那口井里的井水救治了他。據寺中的僧人們說,一直以來,他們要是有個什么頭痛腦熱,或者被毒蛇咬傷,都是去打一碗井水,在佛前誦經十遍,喝下去,什么病痛都好了,很是靈驗。他們把這口井稱為圣井,里面的水,就是圣水。消息傳開,很多散修都來討水。聯盟禁不住散修們的請求,半年之后,允許悔業寺里的僧人每天出來派送十瓶圣水。其他時間里,寺門仍然是封閉的。僧人們也嚴禁外出。”
“我怎么從里頭聽出了陰謀詭計的味道?”黑夜哼哼。
常龍摸了摸下巴:“三百多年了,那些佛修還沒死?他們想出來了么?”
沐晚很不滿:“聯盟怎么回事!誰做的這個決定?還有,那些散修到底長沒長腦子!”堂堂道修,跟和尚討要圣水喝,好不荒唐!他們沒腦子,難道連道心也沒有嗎?這樣的人,還修什么道!早點剃了頭發當和尚去!
香香撇撇嘴:“當年的戰亂已經過去了三百多年。人們漸漸淡忘了。而且聯盟一直做大,散修的生存空間被壓擠,資源有限,人窮志短,也是原因之一。”
沐晚嘆了一口氣。剛剛她說的話是有些刻薄了。
香香說的也是實情。一路上,他們也接觸到了不少散修。他們通常都是因為資質差,要么被家族所棄,要么通不過各門派的招徒大考,只能淪為散修。本來資質就差,能得到的資源也少得可憐。所以,能有免費的資源,哪怕只是一瓶所謂的圣水,他們也是趨之若鶩。
黑夜說道:“我倒是很想去看看,一口尋常的甜水井而已,怎么過了三百多年,就變成了圣井。”
香香看向沐晚。
“過了這么多年,這里變化頗大。我們初來乍到,不了解這里的情況。所以,今晚暫且不要動。”沐晚吩咐道,“香香,黑夜,明天清晨,你們先去領一瓶那什么圣水。我們看看它到底里什么名堂再說。”
常龍也點頭,表示附和。
香香和黑夜兩人領命。
第二天清晨,香香和黑夜趕了個大早,真的領回來了一瓶圣水。
“天啦嚕,姐姐,你沒去那邊看。為了十瓶這撈什子的圣水,幾十號人都變得跟烏雞眼似的。如果門口沒有聯盟修士維持秩序,他們只怕就會大打出手。”香香取出一只五寸來高的大肚長頸白色瓷圓瓶。圓瓶的肚子和成年男子的拳頭差不多大。材質是很尋常的白瓷,凡俗之物。
常龍覺得好笑:“這里面才幾口呀。”
黑夜挑眉:“一瓶是一碗的量。總共才十瓶。我們領到一瓶后,立馬有后來的人圍上來,說是重金收購。一瓶能賣到一百下品靈石。”
沐晚難以置信的說道:“一百下品靈石,能夠買一百粒下品解毒丹了。”
香香把瓶子遞給她:“人家和尚說了,這個是純天然的,沒有丹毒。拿到之后,在十二個時辰之內,必須換成玉瓶。不然,圣水就會變質了。”
沐晚不以為然的笑了笑。其實丹毒也沒有人們想象的那般危害大。因為修士每次進級時,都等于是淬體一次,能排出絕大部分的丹毒。所以,只要不濫用劣制丹藥,丹毒之害無傷大雅。不然的話,誰還敢服用丹藥?
她打開瓶子,立時,一股靈氣撲鼻而來。
上品解毒丹上品回神丹!
她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將之蓋上,扔回給香香:“去查查,那些和尚哪來的藥材。還有,他們這樣嘩眾取寵,到底為的是哪般!”
悔業寺里的佛修們都是半道出家的道修,里面有人會煉出這種高品質的中低階丹藥,正常得很。
不正常的是,他們被困了這么多年,身上怎么還可能有藥材!還有,自掏腰包,打著圣火的名號,派送丹藥。他們有這么好心嗎?
哼哼,無利不起早!
沐晚覺得很有必要查一查。
常龍當年是督建悔業寺的總監工,對寺里甚是熟悉,也主動請纓。
沐晚同意了。
當天夜里,他和香香、黑夜一道,三人乘著夜色潛入了寺內。
凌晨,他們回來了。
常龍說,他派阿一他們四下搜索過了。除了后院增加了兩個跨院,寺內并無其他改動。
黑夜清點了寺內的人口,現有僧人一共兩百零三人。
沐晚覺得很奇怪:“什么時候添了這么多人?”
香香答道:“每三十年不是會打開西角門,讓親眾進去探視嗎?從兩百多年前開始,陸續有佛修選擇在悔業寺落發出家。所以,里面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愚蠢!”沐晚臉色發青,從牙齒縫里擠出兩個字。
悔業寺從來就不是一座正常的寺院。它其實是死牢。里面的人,罪大惡極,就是化成灰,也只能是寺里的灰。把他們關在悔業寺里,既是一種懲罰,也是對東華洲所有佛修的警告。
“到底是誰擅做主張!”
初衷被篡改得面目全非,試問,她身為當年的拍板者之一,怎能不勃然大怒?
香香繼續說道:“第一批被關押的佛修有四十人已經過世。他們的尸體被做成所謂的肉身菩薩,貼上金箔,分別放在后院新建的兩個跨院之中。哦,那兩個跨院有名字的,叫做東、西塔林。他們為每尊肉身菩薩都修了一座磚塔。兩個跨院里總共有四十座磚塔,因而得名。剩下五個的修為比三百多年前還要高深一些。每人都在寺廟里有自己的傳承,被徒子徒孫們尊為‘五祖’。還有,他們與外界在兩百多年前就恢復了聯系。后年,又是五十年一次的探視期。他們已經在選徒。到時,被他們選中的弟子會混在親眾的隊伍里,混進寺里。然后,向聯盟小隊申請落發出家。”
哈,在聯盟的眼皮子底下,他們是要發展成為一個佛修大派啊!沐晚握拳,關節“嚓嚓”作響:“其心可誅!”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所以,他們當初才蓋了悔業寺。但是,她沒有想到的是,聯盟里有人好了傷疤,忘了痛,任一干戰犯做大如斯!
這是想翻案呢,還是想翻案!
哼,想顛覆當年的勝利成果,是吧?
好!本座倒是想看看,是你們的腦袋硬,還是青云劍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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