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仙嬌

第七三二章 棄之如敝履

說了老半天,沐晚有心擔心的扭頭去看外面的天色。奇怪的是,天色沒有任何變化。

黃長順笑道:“觀世鏡里的時間是靜止的。你不要擔心。”

沐晚不由驚呼:“哇,修行的利器啊!”

“想得美。”黃長順搖頭輕笑,“你試著運一下元氣,就知道了。”

沐晚斂神運氣。結果發現體內的元氣跟鐵水燒焊的一樣,凝滯不前。所以,在鏡中,不但練不了功,甚至于不能過久逗留。

“真可惜。”她嘆道。

黃長順卻一本正經的說道:“對于我等修仙之輩,生命不息,修行不止。無處不可修行,無時不在修行。與這鏡中歲月有何區別?何來可惜一說?”

沐晚細細的品咂,過了一會兒,笑道:“阿哥,我懂了,不會貪功冒進的。”

黃長順欣慰的笑道:“鏡中不可久呆。我送你出去。”

“好。”沐晚起身。

眼前一花,轉間之間,周邊的場景變了。她又站在那個漆黑的小巷里。

不過,黑暗之中,不再有那雙閃亮的星眸。

黃長順沒有再現身。

觀世鏡真的很神奇。從鏡中一出來,她又變得和之前入鏡之前一樣:身著青布短打,樣貌平平的小金丹。

笑了笑,她轉身走出小巷,三步并做兩步,穿過街道,來到“食天下”酒樓前,加入了排隊的行列——三世的經驗告訴她,無論什么時候,演戲都要演全。更何況,現在才是半夜,與其到處游蕩,不如就在這里排隊安坐。

清晨,她買了一盒“金錁子”,隨意的盤腿坐在門廊上,拍開一壇九千多年份的“醉千年”,就著酒水,吃完盒中的“金錁子”,這才愜意的抹了抹嘴巴,出城而去。

街角拐彎處,一名黑袍中年男子慢慢的踱了出來,看看她的背影,又仰頭看了看“食天下”酒樓的招牌。

這時,排隊的人群已經散盡。今天的“金錁子”都賣完了。恰好有一名小金丹提著兩盒“金錁子”打這邊經過。黑袍男子伸手攔下他,淡聲問道:“怎么賣?”

小金丹看不出對方的修為,見其相貌平平,揚眉正要拒絕。立時,一股無形的威壓撲天蓋地而來。

喉嚨里泛起陣陣腥甜,顧不得說話,他惶恐的雙手將兩盒點心高舉過頭。

右手一空,一盒點心不翼而飛。

“當啷”,他腳邊落下中品靈石。

威壓消失了。小金丹卻渾身癱軟,“趴”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用力抓著那塊中品靈石,整個人象是剛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

而沐晚出了城,尋了一個僻靜無人之處,直接撕裂虛空,前往北大營主帳。

這次,她徑直趕到飲馬河西岸的哨所旁。

河上的鐵架吊橋已經放下。

三名哨兵全副武裝,一個站在哨樓上,兩個象門神一樣,在哨所門口站得筆直。

唔,哨兵換人了。沐晚挑眉。看來陸威已經走馬上任了。軍令是他發出的,而非前任。

“什么人?”哨樓上的那名哨兵朗聲問道。

沐晚站在原地,答道:“本座乃破虜界護軍瑾宸。”

立時,哨所門口有一名哨兵小跑過來。

“大人,請出示身份玉牌。”他行了一禮,說道。

沐晚取出身份玉牌,遞給他。

哨兵雙手接過,取出一方拳頭大小的白玉小臺,將身份玉牌的正面向下,平放于小玉臺之頂。

瞬間,小玉臺通體發出淡淡的紅色光暈。

哨兵收了小玉臺,雙手奉還身份玉牌:“查驗完畢,瑾宸大人,多謝配合。請通行。”

箭樓和哨所門口的另外兩名哨兵皆向她抱拳行禮。

嗯,這才是軍營該有的樣子。沐晚點點頭,隔空取過身份玉牌,大步流星的往橋上走去。

橋的另一端,候有一隊黑甲軍士。看到她過來,為首的那名小跑步迎上來,行了一禮:“大人,小的是左營玄隊的洪青玄,奉命在此恭候大人。”

沐晚微微頜首,“嗯”了一聲。

“大人,這邊請。”洪青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目不斜視的在前面引路。

沐晚跟在他身后,進入營區。

一進營區,她敏銳的發現,營區也是大變樣。首先,太安靜了。處處收拾得整齊利落;其次,無論是巡邏隊,還是各哨卡,都是精神抖擻。與之前她在這里時,氣氛完全不同。

洪青玄引著她,穿過中營,直往后營方向走去。

沐晚心中狐疑,問道:“這是去哪里?”

洪青玄恭敬的答道:“回稟大人,現在是早操時間。將軍大人有令,先來的大人們都去校場。”

新官上任三把火?令類的下馬威?沐晚面上不顯,在心里“哼”了一聲。

不一會兒,他們來到校場邊上。

沐晚并不是來得最早的。這里已經有十來名護軍聚在一起。他們齊刷刷的看向沐晚。

校場之上,殺聲震天。將士們在操練陣型。其中,光是銀甲校尉就有好幾位。

怪不得營區那么安靜,原來所有人都在出操。沐晚飛快的掃了一眼。唔,是鶴舞陣。是陸威自創的兵陣,也是他最擅長的兵陣。

洪青玄站住,又行了一禮:“大人,將軍大人有令,請在這里觀看早操。”

沐晚回禮:“瑾宸遵令。”

洪青玄轉身小跑離去。

沐晚這才向其他的護軍走過去,抱拳打招呼:“各位大人,在下瑾宸,是破虜界的。”

那些早到的護軍紛紛抱拳還禮:“久仰久仰。”

也有人笑道:“瑾宸仙子,腳程好快。”他說的沒錯。大家都是差不多同一時間收到軍令。但是,北大營的諸多守備所,就數破虜界最為偏僻,離得最遠。

“軍令上催得急,在下擔心時間不夠用,一接到軍令,就立刻動身了。”沐晚如是回應。

“那是,破虜界離得可不近。”那人笑嘻嘻的打圓場,“軍令上寫得太嚇人,不敢耽擱啊。”

其余人也紛紛應和。

一名年長的護軍壓低嗓音問道:“不知道原來的將軍大人是榮升何方?瑾宸仙子,您聽說了嗎?”

沐晚搖頭:“什么消息要是能傳到我們破虜界,肯定是人人盡知的。”

說的也是。眾人呵呵。

“這次換帥,我之前也沒有聽到任何風聲。”

“我也是。”

“我還以為只有我是到了這里后才知道換帥一事的呢。”

這時,主將臺上,那抹月白色的身影稍微偏了偏頭。隔著數十丈遠,一道目光冷冷的瞥了過來,有如實質。

眾位護軍齊齊閉嘴,站直了身子,斂了心思,看向校場。

“這是什么陣?”站在沐晚旁邊的是一個大胡子,他小聲的問道,“恕我眼拙,看了這么久,都沒有看出來。”

沒有人回答他。

好尷尬。他偏過頭,問沐晚:“瑾宸仙子,能否賜教?”

“慚愧得很。”沐晚抱拳訕笑著悄聲應道,“此陣甚是眼生,我也不認得。”她只是一個下界的飛升仙人,怎么可能會知道九重天之上,最負盛名的陸少將軍的成名兵陣?必須是不認得啊。

“新任將軍大人的修為高深莫測,我等不認得也實屬正常。”有人笑道。

“對極。此陣一看就知道是新任將軍大人所布。”

“我也是頭次見。”

“看上去很玄妙呢。”

大約一柱香后,主將臺上終于鳴金收兵。

將士們嘩啦收攏。

早操總算結束了。

這邊,眾位護軍不由將目光聚焦在主將臺上。結果,哪里還有那道月白色的身影。將軍大人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離開。

大家不由面面相覷。

正在此時,從營區遠遠的跑來一名黑甲軍士。他在眾人面前站定,抱拳說道:“將軍大人有令,召各位大人去大帳。”

“遵令。”眾人的心又提了起來,跟著這名軍士前往中營大帳。

各營的將士也陸續回營,只見各部井然有序,不聞半句口令,半點嘈雜。

護軍們再次被鎮住,臉上的神色越發凝重。

沐晚還好。因為見慣了。她麾下的守備所、魔兵營天天都是如此。在她看來,軍營本當如此。以前的主帳實在是太不象話,搞的跟個散修聚居地似的,哪里有半點軍營的樣子!

很快,一行人來到大帳外面。

說起來,沐晚還是頭次來大帳。上次,她在這里住了仨月,前任將軍大人至始至終都沒有搭理過她。

衛兵通傳后,一行人魚貫而入。

里面空闊得很。除了陸威,里面還整齊的盤腿坐著數名和他們一般穿著的護軍。看來,他們是后到的。因為早操已經結束,所以,被直接引到了這里。

帳內鋪著黃綠色的氈毯,僅有一只四腳虎腿矮長案,以及一個獸皮大插屏。

那張獸皮,是象火一樣的艷色,擺在長案后面,甚是搶眼。以至于,眾位護軍進來,頭一眼都看向后面的插屏,而不是端坐在插屏之前的將軍大人。

沐晚也是如此。

她一眼就認出了那張有些舊了,卻擦軾得一塵不染的插屏。上面的獸皮是赤火蟒之皮。這是一種靈澤特有的九階妖獸。

前前世時,靈澤是風茜的領地。而這張赤火蟒皮,是她第一次巡視靈澤時親自獵得。那時,陸威通過了北冥學府的入學試。她親手將這張獸皮做成插屏,送給他,以為賀。

結果,陸威卻是一臉嫌棄,說其顏色過于艷麗,女氣得很。前前世,她從來就沒有見他拿出來用過。

沒想到,今兒竟然在這里見著了。

怪不得阿哥說陸威的畫風變了。可不是嗎?前前世時,陸少將軍怎么可能會用這種艷色的插屏!沐晚垂眸,與眾人一道抱拳行禮:“卑職參見將軍大人。”

好吧,變了的不止陸威。其實,她變得更多。比如說,這樣的插屏,現在的她,棄之如敝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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