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她。”小娘子嘿地傻笑了一聲,扭頭戳了戳傻乎乎在笑的沈憬:“你這么笨,她為什么就喜歡你呢。”
“姐姐,喜歡。”沈憬張著手就朝沈妙容撲去。
小娘子氣急敗壞:“憬哥兒,快起來,重……”
“哎呦,姐弟倆怎么又鬧上了?”從外面回來的王婆子一看,急忙三步并作兩步地跑來,把沈憬高空抱起,放在一旁坐好。
小娘子嘟著嘴一臉的不高興。
王婆子哄完執意要粘著姐姐的沈憬,才笑著說道:“嬤嬤讓人做了大姑娘最喜歡的蓮子糕了。”
“最喜歡的才不是蓮子糕。”小娘子的記憶中,她最喜歡的應該是用紫荊花的花瓣做成的糕點了。
她已經忘記是什么時候吃的,也再沒有吃起第二次。府里為了哄小娘子高興,廚房那邊做過好幾次,偏每一次小娘子都說不好吃,咬上一口就不樂意吃了。
林氏還為此說過小娘子,說她這是小人作怪,事比人多。同樣的糕點她吃在嘴里卻是不錯,怎么到了沈妙容就被評為難吃。
“那姑娘吃不吃?”王婆子好脾氣地笑笑。
小娘子這才點頭,白嫩嫩的手指捏了一塊,秀氣地咬了一小口。軟軟糯糯的,因為是給沈妙容吃的,特意做了不太甜的。
小娘子吃了一塊后慢條斯理地說道:“給憬哥兒吃幾塊吧,我才不欺負他呢。”
沈憬自己咬了一口,剩下的就往沈妙容嘴邊舉。
小娘子看著那蓮子糕上明顯地被牙齒咬出的痕跡,眉頭皺得都快打結了。想到父親只給她的梅花消寒圖,又覺得弟弟可憐。
在猶豫的時候,沈憬可能是舉得累了,往自己嘴里面一塞,嚼了幾口,又胡亂去抓了一塊。
小娘子趕緊說道:“弟弟,這一塊就給姐姐吧。”
沈憬聽了話高高興興地塞到沈妙容攤開的手心里,糕點被抓得形狀都沒了,扭七扭八的。
王婆子看得差點就笑出聲來了。
沈妙容敏銳地瞅了過去,把手里的糕點往王婆子嘴里一塞,才高興地說道:“今個兒是弟弟生辰,這一碟的蓮子糕就都給他吧。”
她是不餓的。
沈攸哪里會讓小娘子餓了冷了,她是喝了一碗芝麻糊才睡著的。吃了一塊蓮子糕也就是饞嘴了,倒也不餓。
沈憬得了姐姐的糕點,樂得不行,抱著碟子就往嘴里面塞。
沈妙容看他吃得狼吞虎咽的,喊了王婆子倒了熱豆漿過來:“他這是怎么了?不是去外祖家了嘛。怎么吃得跟餓了好幾頓一樣的。”要真是這樣,去了外祖家沒飯吃的,小娘子對今天沒有被母親帶去玩反而覺得幸運了。
“憬哥兒睡了一個白天,沒吃上多少東西。”
“真是豬啊。”小娘子越發地嫌棄這個弟弟了。難道這就是母親喜歡他的原因,可她也常常賴床啊,今天就是睡著的時候,林氏偷偷帶走了沈憬和王婆子。
沈攸只一女一子,或許日后也就憬哥兒一個兒子。高門世家中,極其重視子女的教育,就是如珠如寶放在手掌心里捧著的長女,碰到了啟蒙讀書的事情,即便小娘子百般無賴,撒潑打滾也學了個遍,都不能讓沈攸有一絲一毫地松動,該學得都必須學了。
沈攸最常告訴沈妙容的那句話是:“讓你讀書,是希望你以后是驕縱也罷,無賴也好,但始終要做一個心里清明,知曉分寸的人。”
就算是做了壞事,也要讓人不能發現;就算是不小心被發現了,那也總得讓對方抓不到馬腳。就算明知道是你所為,也得讓對方拿你無可奈何。而這一切必須建立在你認為你沒有做錯的前提上,至于錯誤和正確的界限,沈攸則認為是他這個做父親該教導子女的。
小娘子那時才剛滿五歲,早起來沈攸書房的時候還不小心打破了一只花瓶,那是一只青釉雙系瓶,原本是一對的,后來只剩下一只就被沈攸帶到延陵。
在“毀尸滅跡”的途中,小不點一個的沈妙容很快就被眼神銳利的沈攸發現了罪行。
哭得抽抽搭搭的小娘子被罰著對著幾本字帖鬼畫符的描紅之后,才被跟著一起去找了她故意藏在門后的碎瓷片。
沒有動過小娘子一根指頭的沈攸,故意在撿碎片的時候被割傷流了一小灘的血后,成功地讓她記住了血的教訓。
往后再調皮,至少知道分寸。
沈攸教長女是用心良苦,而作為兒子,以后要肩負起沈家的責任,沈憬要面對的壓力和苦難只會多不會少。
林氏跟著出來,沈攸也沒有再回書房,而是離遠一些來到了院子里。
“五日后是恩師的整壽,到時我帶了阿香和憬哥兒去。憬哥兒已經三歲了,是時候啟蒙了,我打算親自教導他。”
“那我這幾日準備一些壽禮。”想了想,林氏猶豫著說道:“要不還是老爺寫個單子,我在準備。”
門第的差距,不是五、六年的高門生活就可以彌補的。林氏先前在禮數上沒少犯錯,大多看在沈家和沈攸的面子上不予計較。只是這一次是沈攸的恩師柳松言的五十大壽,柳大學士德高望重,那日去的人絕對不少,林氏不敢托大。
沈攸點點頭:“我讓藤七去準備,你只要找人給阿香和憬哥兒做身衣服,我的就不用做了。”
“那怎么行,多做一件新衣又不費什么。”兩件是做,三件也是做。只要不是涉及到長女的事情,林氏的心里最為重要的自然是沈攸這個丈夫。
沈攸這么講,林氏也這么聽。她喜滋滋地說道:“我的新衣就不必做了,前陣子才做好一件,正好那日穿去。”
沈攸一抿嘴,嘆氣說道:“那日女眷都不會去。”
林氏當即沒了笑容,她不敢相信地看向沈攸。
“那……那為什么阿香就可以去?她去得?我就去不得?是不是你也如那些人一樣看不起我的出身?”林氏像極了受傷的刺猬,周身布滿了刺,來一個扎一個,全然不管沈攸如何解釋。
“阿香極得師母喜歡,她又只是個小孩子,去了也就是去了……”只是柳家的確并沒有邀請女眷,沈攸努力解釋,林氏卻是全然聽不進耳朵。
對此,沈相公的心里也有些倦了。
雪地中的一男一女,女子在歇斯底里地吼叫,眼神有些微的受傷,而男子俊美的臉上滿是無奈,纖細頎長的手指輕輕揉按著顳颥。
(顳颥是前額兩側,既太陽穴,出自晉皇甫謐的《針灸甲乙經·頭直目上入發際五分卻行至腦空凡十八穴》:“腦空,一名顳顬,在承靈后一寸五分,俠玉枕骨下陷者中,足少陽、陽維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