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妻

第二十二章 禮物

吱呀一聲,沈妙容手里拿著畫卷轉過身子朝門邊看去。

沈攸帶著一人走了進來,突然神色微變,疾步上前,抬手點了點小娘子的額頭,笑著說道:“就知道是你在這里。”順手就把小娘子手中的畫卷收走,朝被落在后面的人喊道:“小九,進來吧。”

門口站著的男子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一襲白衣,無風自舞。他含笑看著呆了的小娘子:“阿香,不認得人了?”

沈妙容整個人跳了起來,尖叫一聲撇下謫仙的沈相公,朝那人沖了過去,飛快地往他懷里一蹦,口中高興地喊道:“小九叔,您回來了啊。”

徐嗣徽也就是沈妙容口中的小九叔微微一笑,拍了拍小娘子的背,穩穩當當地把她放回地上。

“你都這么大了啊。”

“小九叔還是抱得動啊。”沈妙容仰頭一笑。

青溪從門邊探了頭進來,小娘子擺了擺手,她才回到屋檐下坐好。這里是沈攸的書房,旁人來了,她還能攔一攔先稟報了小娘子。至于沈相公,青溪還不至于沒眼色到把正主給攔了。

沈攸和徐嗣徽同樣是柳松言的弟子,按著輩分,小娘子合該喊一聲小師叔。她雖未像林子戒那般跟著沈攸學習,當一手畫技是沈相公手把手教會的。徐嗣徽十六歲那年棄文從武,丟了筆桿子投入了軍中。

他這一作為氣得柳松言大喊孽徒要把他逐出門去。沈攸和柳家兄弟苦言相勸,都不能使得他改變心意。

二十及冠,柳松言不肯賜字,只言他已不是他的弟子。可誰人都知道,柳松言并未正式把人逐出去。就像拜師有拜師禮,把關門弟子逐出師門也不只是口頭上的一句話就行。但柳松言從此看不上這個小弟子也是事實。

徐嗣徽及冠那年,沈妙容當著大庭廣眾之下,喊了一聲:“小九叔。”從腰間的荷包里掏出一張字條大咧咧地就遞到徐嗣徽手心。

熟悉得字跡當下讓這么一個及冠的郎君紅了眼。

九來,小九。

這是徐嗣徽還在柳松言門下的時候,柳老爺子曾戲言說道,等小弟子及冠,就取字“九來”。

及冠禮后,徐嗣徽去了一趟柳府,柳松言仍是避而不見,還讓下人拿著掃帚趕了人出去。

這么一來,倒是讓徐嗣徽把滿腔的情意投給了沈妙容。

即便在外打仗,但凡有好東西都特意搜尋了過來,讓人快馬加鞭地送到延陵。

這讓本來就喜歡美人的小娘子自然更喜歡這位“小九叔”。

柳松言并未成日徐嗣徽,這“九來”也不能當了他的字,徐嗣徽也執意不肯取其他的字,而親近的人就喊一聲小九。

徐嗣徽的出現,讓沈妙容忘記了剛才的畫,只顧著拉著他的手撒嬌,想要他應下帶她去獵場騎馬。

沈攸把手里的畫卷塞回抽屜,想了想又不放心,拉開書架的一個暗格重新放了進去。

背對著的沈妙容并未發現,徐嗣徽見了也只是挑起眉頭。

“別鬧著你小九叔了。”沈攸看阿香還賴在徐嗣徽身邊,心里就涌現出女兒要被搶走的想法。

“阿香,過來。”

沈妙容回頭看了沈攸一眼,甜甜地一笑,拉了拉徐嗣徽的袖子。

徐嗣徽被動地跟著她一起往書桌邊去。

“父親。”走到沈相公邊上,小娘子就放下了徐嗣徽,轉而抱著父親的胳膊:“父親,阿香剛才看……”

沈妙容看向桌面,先前她看的那幅畫不見了。

小娘子皺了眉頭,目光在瓶里的畫卷和桌案上的來回移動。

沈攸抬手拍了她腦袋一下:“聽憬哥兒說,阿香有禮物要送為父。”其實剛才就看到了,這書房里有什么,沈攸是一目了然。他這樣說,小娘子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轉移開。

“父親猜猜看。”小娘子得意得插著腰,一看過去仿佛是那擺在書架上的雙耳執壺。

沈攸哦了一聲,目光一轉,就停在那被拉開的桌面。

沈妙容鼓起臉頰,看了沈攸一眼,才跑過去抱起畫卷,又跑回來放到沈攸的懷里。

沈攸噙著笑,靨足地撫摸著小娘子的頭,才朝一旁的徐嗣徽點頭:“阿香這些年旁的都學個七零八落,倒是作畫一事從未放下。”他就這么一個女兒,又是親自養大的,不假人手。但凡那些世家子弟都要學的,無論是郎君或是小娘子的,沈攸都曾教過她。就是他這個郎君不懂的事物,也曾請了世家里孀居的夫人教導。

但就像沈攸所說的,沈妙容大概是什么都會一點,但要說專精的唯有作畫這一項。

徐嗣徽也樂得配合這個二師兄。

恩師如今并不認他,讓他感覺自己還是柳松言弟子的,唯有這個師兄一直不變的態度。從前怎么待他,在他棄文從武后依然一個態度。

“那我可要看看了。”徐嗣徽言道。

沈妙容畫的是小時候的小娘子被沈相公抱在懷里,父女二人站在盛開的紫荊花前,一個表情縱容,一個表情驕縱。那畫里的情景就好像風一吹過,紫色的花瓣在空中曼妙飛舞,有藏進了小娘子的領口里只露出一點點紫色的,也有垂落在沈相公鬢發上的。

小娘子的臉肉嘟嘟的,畫里一眼就能瞧見,可見小時候的她被養得非常仔細。沈相公的眉眼有些微的恍惚,這一點不容易注意到的情緒也被沈妙容表現在畫上。

良久的沉默今后,徐嗣徽撫掌一笑:“好畫。”

沈攸唇角微微往上翹。

徐嗣徽笑他:“師兄心里肯定是高興壞了,何必在我面前也藏著掖著呢。這要是阿香給我畫的……”

沈攸慢悠悠地瞥了徐嗣徽一眼,認真地收好畫卷,低頭看著期盼的小娘子:“這是父親收到最好的禮物了。”

沈妙容眉宇間盡是得意了。

“阿香去煮茶,父親同你小九叔說一會兒話。”

沈妙容歪頭:“不去前面了嗎?”等一下應該有客人來才是,這一點林氏是再三囑咐過小娘子的。

“去吧。”沈攸摸了摸她的腦袋。

小娘子自來是聽父親的話,踱著腳就出去了。

徐嗣徽一路目送她離開,才輕聲說道:“恩師還是不肯原諒我。”他是直接在柳府的大門外被沈攸父子帶回來的。

“你又何必呢。”沈攸嘆氣,年年如此,年年被攔。要說恩師真的不原諒這個小師弟,那絕對不是。

徐嗣徽棄文從武,一度讓那些學子出身的人口誅筆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