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個面容兇戾,實則憨厚的大漢,心中無比的慶幸,當初沒有像其他人那樣,一時沖動就跟風。
浦安修快步向周三所說的山坡走去。
李善垂頭喪氣的跟在后面,顧東走到他的身邊,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男子漢拿得起放得下,以后就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了。”
這話同時也是說給他自己聽的,當時見到那樣的小家伙,連他都控制不住的出言譏諷,何況一向就暴躁的李善。
只是后面他沒有像李善那樣,時不時的給小家伙添點堵。
如今想來,從一開始他們這一群漢子開始針對人家的時候,人家就是默然不搭理。
估計那時候就對他們這樣的行為表示了不屑吧!
若是性格暴躁的,比如李善,只怕當時就會讓他們鬧個沒臉。
一群人也顧不得看庫拓與狼王的大戰。
全都往那山坡走去。
然后就看到蹲在那里滿身是血,面色嚴肅扒狼皮的薛月。
因為動作不太熟練,只靠自己的摸索和蠻力,她的手和手中的匕首已經完全變成了鮮紅色。
面前是扒了一半皮的狼,若不是上面還掛著狼皮,還真沒有人會以為那一灘爛肉,是昨日那威風凌冽的野狼。
眾人有些接受無能,齊齊的愣了一下。
浦安修忍著狼身上那獨有的腥臭走過去。
“你做什么?”
據他所知,小耗子可沒有殺狼鞭尸的惡習。
“扒皮。”
薛月頭也不抬,扒皮扒的無比仔細認真。
“扒皮做什么?”
所有人看著那一灘爛肉,覺得今日的飯食都不用吃了。
他們不是沒干過打獵扒皮的事,這一路走來不知扒了多少獵物的皮。
實在沒見過能把皮扒的這么惡心的,神奇的是那塊狼皮倒是完好無損。
“做狼毫。”
狼毫?
“你說的是筆?”
薛月終于舍得停下,看向他的目光仿佛在說,狼毫不是筆還能是什么?
浦安修終于忍不住,試探著道:“小耗子,狼毫并不是用狼毛做成的,他是用黃鼠狼的尾毛做的。”
薛月:“狼毫,狼毛。”
這話說的讓人挑不出毛病。
牛大柱也附議薛月的說法,“我覺得小耗子兄弟說的對,雖然俺老牛是個粗人,不懂那些個文人的玩意,可既然都叫狼毫了,怎么著也得跟狼搭點關系吧!”
牛大柱這話一出,大字不識幾個的漢子都覺得他說的非常有道理。
浦安修無言以對,也懶的跟他們解釋。
只問薛月道:“那你怎么想起來要做毛筆了。”
薛月低下頭去努力扒著狼皮。
“給弟弟寫字用的。”
爹娘在世時最頭痛的就是弟弟不愛寫字的毛病,爹說過等弟弟的字有長進了,就送他一支最好的狼毫。
她當時并沒有在意,看到這么多的狼,爹說過的這番話,突然出現在她的腦海。
于是,她射殺狼群的時候,都是從頭下手,以保證留下最完整的皮毛,給弟弟做足夠多的筆。
說著話,薛月手下的狼皮完好的被扒了下來,她小心的理了理,擺在一邊,那里已經有她扒下來的,三張完整的狼皮,加上這個,已經四張了。
浦安修有點發酸,他對她這么好,而她只惦記著那個弟弟,從沒說送自己點什么……
眼看著薛月又起身去往下一只死狼。
浦安修一把抓住她血淋淋的手腕道:“這么多夠做很多筆了,不用再扒了?”
薛月掙脫開,滿眼正色道:“不夠。”
正當她要繼續動手時。
一個磕磕巴巴的聲音響起,“爺……爺爺,我來吧!”
李善走到她的身邊,無比艱難的說出這句話。
薛月沒以為這話是對自己說的,依舊認真的做著自己的事。
李善叫出那一聲爺爺,只覺得心里的某樣桎梏,讓他羞于啟齒的枷鎖去除了。
然后越喊越順口,“爺爺,您快去歇著,這樣的臟活兒交給我就行了。”
薛月這才察覺了不對勁。
一向面無表情的小臉帶上了濃濃的疑惑,仔細看甚至還有點呆滯。
她看著李善,“你想你爺爺了?”
問的無比認真。
李善只覺得臉頰火辣辣的,周圍響起一片噗嗤聲。
李善齜牙咧嘴狠狠的瞪向人群。
薛月見他臉紅,反而安慰道:“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也會想我爹娘和弟弟。”
李善:“……”
浦安修道:“小耗子,你還記得我們剛出城時和李善他們的那個賭約嗎?現在他就是來實現自己的諾言的。”
浦安修笑的眼睛都瞇起來了,心情很是不錯,只覺得自己終于替小耗子出了一口氣。
他等了這么多天,不就是為了這一刻嗎,讓這些自以為是的錚錚鐵漢,自己打自己的臉。
李善的臉越加的紅了,這次是因為羞愧。
顧東也走上前,鄭重的對薛月道歉道:“小耗子爺爺,是我顧東太自以為是的看輕了你,還說了那樣難聽的話,今日我顧東在這里鄭重的向你道歉,對不起,希望你大人大量別往心里去。”
當初同意那個賭約的人原本還有些抹不開面子,卻見顧東那么痛快的就低下了頭顱。
男子漢大丈夫頭可斷血可流,唯獨不能做個言而無信的小人。
于是他們深吸口氣,異口同聲的高聲道:“爺爺,對不起。”
薛月拿著匕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表情是明顯的呆滯了。
就在眾人以為他不愿意原諒自己的時候。
薛月默默地轉頭看向浦安修。
“他們都想爺爺了?”
難道自己長得很像他們爺爺?
浦安修一看她的眼神便知道,這人恐怕是壓根沒把當初的賭約放在心上。
也根本不記得這事,所以這些人的行為對她來說,那簡直就是莫名其妙。
更莫名其妙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浦安修干咳了一聲解釋道:“就是他們做了點有愧于你的事情,現在想跟你道歉和好,你要不要原諒他們?”
浦安修生怕薛月又說出什么不在意的話,他忙給她出主意道:“或許你可以讓他們幫你把這些狼皮都扒下來,我們很快就要出發了。”
以后一句是在提醒她,沒有多少時間讓她把狼皮了。
盡管薛月還有點不明白,只是他很聽浦安修的話。
猶豫了一下對那些人道:“那你們幫我把這些狼皮都扒下來!要好完好無損的。”
眾人見他提出了要求,心里頭狠狠地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