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陽紅了眼眶,他默默的將腦袋抬起,好像這樣就能將眼中的濕意逼退回去。
過了好一會兒他轉過身來,神色有些冰冷。
薛陽說完,見兩人都沒有說話,他故作輕松道:“知道你還安全我就放心了,我還有事情要做,不跟你多聊了,趁天還沒亮,你們趕緊走吧!”
薛月看著他道:“可伊不是好人。”
薛陽強忍著心中的不舍,作勢要去開門。
薛月靜靜的看著他一個人表演,最后直接道:“你騙人。”
薛陽卻道:“我已經潛伏在可伊身邊那么久了,一個奴隸壓根不會引起別人的注意,而且現在可伊對我很是信任,如果我能在他弱小的時候陪著他成長,那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就在浦安修覺得此行不值得的時候,薛陽走到他的身邊,壓低聲音道:“帶她回去吧!爹娘的仇有我記著就行了。”
既然不知道痛為何物,那就永遠不要知道吧!只有這樣才能活得輕松快樂。
浦安修一滯,猛地看向那個十一歲的矮小身影。
心中說不出的復雜,只覺得他與薛月口中的弟弟相差十萬八千里。
應該是這次的經歷,硬是逼著他成長了起來了!
他看向薛月,不等開口,就聽薛月道:“我知道了,既然你不想讓我管,那我就不管。”
薛陽身子一顫,隨即露出苦澀的笑容。
“回去吧!”
說完這三個字,他頭也不回的想外面走去。
浦安修道:“小耗子,你別難過,有我在。”
薛月:“我不難過,我知道他并不是真的在嫌棄我。”
如果是以前的薛陽說這些話,薛月知道他那是真的在嫌棄自己。
今日他說這些話,薛月卻從中聽出了淡淡的關心。
就因為她性情冷漠,對什么都不在意,所以對別人的情緒才會分外的敏感。
浦安修:“那我們快點走吧,天就要亮了,如果想找弟弟我們過幾日再來。”
“嗯!”
兩人出了七王子府,回到住的地方,浦安修問道:“既然弟弟并不希望你插手他的事情,那你有什么打算?”
薛月:“我要留在北蒙,爹娘的仇并不是他一個人的事情。”
浦安修皺眉遲疑道:“小耗子,你有沒有想過,你父母的死,雖然是北蒙人動的手,可是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別人的算計,以我看來你真正的仇人應該是那個幕后黑手。”
薛月卻堅定道:“他們都是仇人。”
庫拓帶兵攻城,殺她父母是仇人,那個幕后黑手,算計他父親也是仇人,這些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浦安修覺得換位思考,自己應該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好,既然你要找他們報仇,那哥哥就陪著你,最好讓整個北蒙都對我厲國俯首稱臣,這樣就再也不用擔心邊防安危問題了。”
薛陽渾渾噩噩的回到屋里,直到現在好像都沒有反應過來,原本以為那個小怪物在康平城被攻陷的時候就已經不在了,卻沒想到她還活得好好的,直到無人之際,薛陽眼里的淚再也忍不住。
他緊緊的咬住自己的手腕,不敢哭出聲來。
這也是他被送到北蒙后,第一次流下的眼淚,就連被可伊打的半死之際,他都沒有像這樣哭過,那時所想的只有報仇。
薛陽艱難道:“過分?那你可以問她,她知道什么是疼嗎,爹娘死的時候她掉過一滴眼淚嗎?這么久以來,她有想過為爹娘報仇嗎?”
這都是一個人會有的情緒,薛月卻從來沒有表現出來過。
浦安修:“你沒有看見并不代表她沒有,如果她不知道什么是疼,又怎么會舍身忘死的來到北蒙找你?如果她不知道什么是恨,又怎么會對殺害你雙親的北蒙人下那樣的重手?”
現在只想為爹娘報仇,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價,你也不必擔心我,啊!我跟你說這些做什么,你根本就不知道擔心是什么,回去吧,我就當今日沒有見過你,你也當我已經死了。”
薛陽一句一句的說著扎心之言,他卻并不敢看薛月,盡管知道她也許并不會因為自己這幾句話而難過。
薛月聽著薛陽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就像一把利刃,不斷的插在她的心上,那種熟悉的窒息感又來了,她咬緊牙根強忍著不適。
看到薛月的沉默,浦安修知道,她并非是不知道,而是不會表達,其實她的心比誰都要柔軟。
浦安修將沉默的薛月擋在身后,嚴肅道:“我知道你想為雙親報仇的心情,可你這么說小耗子不覺得太過分了嗎?”
“騙你又怎樣?我不像你可以活得沒心沒肺,反正爹娘的死在你心中也不會激起半絲波瀾,我與你不同,我知道什么是疼,什么是恨。
薛陽的動作明顯的頓住了,裝到現在已經用了他全身的力氣,卻未想到一下就被拆穿了。
“來找我是因為母親臨終遺言,對北蒙人下重手,那是因為她的心本來就是冷的,即便不是北蒙人,她也沒有手軟過,我從小跟她一起長大,難道不比你了解她?她就是一個怪物。”
浦安修終于知道,小耗子為什么對別人說她是怪物那么敏感了,因為就連最親近的人都是這樣看待她的。
他還真怕薛月什么都不知道,就順應他的說法,讓他留在這里。
薛月看著笑容逐漸僵硬的薛陽,那淡漠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薛陽的笑容越來越不自然。
薛陽笑道:“這你就放心吧,我可不像你對誰都冷冰冰的,好像人家欠了你多少銀子似的,可伊那人雖說有脾氣了點,可是只要多說好聽話,就能將他哄的團團轉,我在他身邊那叫一個舒坦,才不想跟著你顛沛流離呢!”
浦安修想到自己打聽來的消息,能在大半年的時間就獲得性情殘爆的可伊的信任,那所付出的代價,又怎么會像他表現出來的這樣輕松。
他強撐著道:“你就放心吧,我在這里真的很好,如今爹娘都已經不在了,你也不必一定留在康平城,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吧!以你的武功,自保肯定是沒問題的。”
不知怎么的,薛陽說話的語氣從平靜無所謂漸漸帶上了顫抖,好似已經想象到唯一有血緣關系的兩人,從此天南地北此生不復相見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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