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氣朝陽

4:赤君為本,刀兵為用

這些蟲子都是朱蒲義所識所見,于夢境之中演化出來的,但又不完全是,因為他的魂中又確實藏著‘蠱神’。

可以說是二合一。

那一只只的蟲子黑黑的,大拇指大小,口器像是剪刀一樣,扇動著翅膀,發出嗡嗡的聲音,涌了進來,要將入廟的人啃噬掉。

然后只見趙負云卻睜開了眼睛,將左手迅速的從眉心收至腰間,身體后撤一步,身體微側,如握刀鞘,右手的手指插入左手握著的拳眼之中。

微彎腰躬身,目視那詭異可怕的飛蟲,像是隨時有無形的兵刃要拔出來。

這是刀兵訣,是趙負云主修戰斗的法術之一。

這一門法術,就像是一個框架,可加入很多東西進去,此時他身上的法力屬性注入了‘赤炎神君’的神威,有了濃重的火性,而刀兵訣為用。

一片片黑色飛蟲涌了進來,朝著趙負云撲了過去。

趙負云輕喝一聲,右手的劍指拔出,如刀一樣的朝著斜上方揮去。

虛空里有火光劃出過那門口,手指勾卷,火光隨手指而動化為一團火焰,將那些黑色飛蟲卷入其中。

此時的他站在這里,像是他自己成了‘赤君’一樣。

黑蟲掉落在地,被燒成了焦灰,然而又有兩批黑色的飛蟲飛了進來。

他的右手劍指插回再拔出,虛空揮劃勾卷,火焰如紅色的刀光,又卷動火浪潮將黑蟲吞沒。

后面的黑色飛蟲被卷入其中,瞬間燃燒成了灰燼掉落在地上。

整個‘赤君’廟便安靜了下來。

他站定,左手卻再一次的舉起,念誦著經文,手中的那一團火光像是有了生命一樣,握之不住,一下便沖入了那‘赤君’神像之中。

頃刻之間,神像之上的晦澀幽邪之氣被驅散,仿佛不知存在于哪里的‘赤君’,一點神性注入了神像之中。

神像生神輝。

趙負云伸手朝著虛空一抓,似又將那脫手的火光抓回了手中,然后朝著后面走去。

身上籠罩著神輝,走入外面黑暗之中,照耀一方。

腳踩過的地面,留下一個個紅色的腳印。他的雙眼隱隱透著火光,巡視著黑暗。

他白天的時候來過這院子,知道院子不大,其他的房間里其實并沒有什么東西。

但是在朱蒲義的意識里卻不然,所以趙負云感覺那一片黑暗之中似有東西,他站在那小觀的門口處,心中思考著。

向右則是先清理其他的房間,向左則是直達主臥室。

他沉吟了一下,還是決定去那些空房間里看一下。

他走過之處,虛空便是一片光明。

在他未到那些房間之時,房間之中似乎有動靜,而他到來,火光照入其中,卻是什么也沒有。

那些無形的動靜聲音,象征著朱蒲義心中的驚疑,但是這種驚疑還未在意識之中形成真正的‘魘’,所以才會被火光一照,便安靜下來。

最后來到莊賢歌的臥室,那里面一片黑暗,他感受到里面深沉的邪惡氣息。

他曲指一彈,一點火光飛向幽暗的房間之中,于黑暗之中炸開,房間頓時一片光亮。

臥室之中亮起的一剎那,趙負云看到了一具血肉模糊的骸骨躺在床上,其身上有著黑蟲環繞,只是量并不多。

就在他凝視著的時候,那骸骨卻緩緩的坐了起來,那一對骷髏眼眶之中,是一對小小的詭異的眼睛,像是蟲眼。

只一眼,趙負云居然有一種神思恍惚的感覺,仿佛自己身上已經有無數的蟲子滋生,正往身體里鉆。

他的身上火光涌起,將蟲子燒去。

瞬間明白,那就是寄生朱蒲義肝魂之中的‘蠱神’。

他沒有半點的遲疑,左手握拳在腰,作出鞘狀,右手劍指插回,拔出,如出鞘的刀一樣,朝著那骷髏人劃斬而去,同時嘴里喝念道:“焚、殺!”

焚代表著他現在借用的‘赤君’的炎火,而殺代表了他自身的意志。

赤炎憑空而生,洶涌的撲在那骷髏的身上,同時將那些飛蟲都燒了。

骷髏人從床上躍起,發出怪叫,欲朝趙負云撲來,趙負云的手卻迅速的在虛空里畫著圈,同時念道:“縛!”

無形的火焰迅速的將它捆住,那融合了‘赤君’的神威的法力將它緊緊的束縛著,捆吊于虛空之中焚燒著。

那骷髏人之中,似有東西要沖出來,卻被火焰緊緊的捆著,沒一會兒便連骷髏一起燒為灰燼,整個房間里的詭異與晦澀盡去。

趙負云并沒有去找朱蒲義的魂藏在哪里,而是來到了院子里,誦了一遍赤炎神咒。

前面屋子里的赤君像上散發出紅光,透到院中來,只一轉眼便已經將這個院子里的黑暗驅散了。

就在這時,他看到有一個人影從剛剛那臥室之中的柜子里鉆了出來,正是朱蒲義的樣子,只聽他驚呼道:“赤君……”

然而趙負云的身影卻快速的散在了光中。

……

霧澤縣里,在一個幽暗的房間里,有一個大甕擺在那里受祭祀,突然,大甕之中燃燒起了無形的火焰。

那白色絲繭上面原本的靈韻,在火焰之中迅速散去,只剩被火燒過后的那種焦灰。

里面一只白色蠶蛹在甕底痛苦的掙扎著,它身上像是被火燒了一樣。

而麻蠶師此時同樣的抱著頭,他的心中,有那雜亂的吱鳴之聲響起,頭痛的像是被人打了一錘子一樣。

他掙扎著來到桌邊,拉開抽屜,里面有一些瓶瓶罐罐,這都是他自己煉制的藥丸和散劑,他將其中一個瓶子打開,倒出兩粒黑色的藥丸,放入嘴里,嚼吧嚼吧的咽了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他腦子里的那種難受才慢慢的緩了過來。

他大口喘著氣,心劇烈的跳動著,他思索了一會兒,明白了是誰對自己施了法,因為自己寄于縣令朱蒲義身中的蠱神意識被消滅了。

他起身來到黑甕邊上,看到里面的蠶蛹‘蠱神’萎靡的樣子,他心中憤怒又痛惜。

“我的蠶兒,我的金蠶蠱神……”

他的眼中滿是恨意,心想:“明明說‘明天’來為朱蒲義治魂,卻今夜便來了……狡詐…惡毒…!我麻五郎不報此仇,誓不為人!”

這時,外面的人似乎有聽到里面的慘叫聲,于是沖開了門,是一個年輕人進來了,他看到趴在甕上的麻五郞說道:“五爺爺,您這是怎么了?”

麻五郞喘著氣,緩了一會兒,說道:“你去準備一下,我要進山。”

“進山?”

“進山祭蠱神!”

麻五郞雖然恨,但是卻知道,此時自己的蠶蠱受了重傷,首先需要讓自己的‘蠱神’恢復過來。

那年輕人不敢再說什么,盡管這個季節的山中,危險重重,毒蟲遍布,但是既然麻五爺發了話,他不可能違抗。

……

朱蒲義從床上睜開眼的一剎那,只覺得整個人都無比的輕松,像是久雨天睛后的爽朗。

他想起了昨天晚上夢境。

他夢到自己又出現在了那一座黑暗的廟中,廟中有邪神,自己正躲在黑暗之中發抖之時,卻有神人挾火光而至,燒透一片廟里的黑邪。

那是赤君,他覺得是,他抬頭看天色,只覺得天空都明亮了許多,心中那深沉的恐懼與黑暗,像是這些日子以來的烏云一樣都散了。

不過他很快就又想到了趙負云!

他洗漱完,連早食都沒有吃,便往趙負云那里去,趙負云住的并不遠,他很快便已經到了。

一縷陽光照入城中,朱蒲義小心的踩著地上的石塊,昨日一天的晴天并不能夠將地面完全曬干,每一塊石頭在踩下去時都可能濺出泥水來,他提著自己的長衫,走的又快又小心。

來到趙負云的小院門口,正想敲那老舊的灰色木門,卻發現門居然是虛掩著的,他輕輕的將門推開。

然后他看到一個年輕人站在院子里,面陽而立。

這個年輕人看上去二十多歲,面白無須,此時正閉著眼睛,雙手似抱陽一樣高舉虛抱。

他看到對方雙手虛抱的那一片虛空里的陽光如煙霞一樣,被年輕人吸入嘴里。

餐霞飲露。

一會兒之后,又見趙負云吐出長長的霧氣。

朱蒲義站在旁邊看,他沒有打擾,此時的他心中滿是羨慕。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趙負云這才收功,看向朱蒲義說道:“大人怎么一大早便來我這小院里,我這里可沒有準備早食給大人吃。”

“若非一大早來此,如何能夠看到教諭的修行玄景,吞云吐霧,一院之中霞光如波,當真是壯麗。”朱蒲義說道。

“大人之言讓我想起在山中之時,見師長修行之時,霞光萬丈,瑞氣千條,那景象,才是真正的瑰麗無比。”趙負云說道。

“恨不能一睹盛景。”朱蒲義滿是向往的說道,趙負云聽得出他這是發自肺腑的意思。

趙負云并沒有接他的話,因為面前的這位縣令大人已經基本告別了修行之路,這不過是他的羨慕和感嘆罷了。

“大人如此早的便來我這里,所謂何事?”趙負云當然知道是什么,要不然他也不會將院門先打開。

于是朱蒲義將自己的夢境說給趙負云聽,并問是不是他出手的,趙負云只是笑了笑,說道:“大人魂安神定,自是好事,不過也能夠看出,大人心中還有赤君,所以大人才能夠得到赤君的庇護。”

“唉,赤君光輝,也需要有人能夠引領。”朱蒲義立即明白,這趙負云昨晚入夢了,當下又問道:“教諭果然好本事,但是卻要因此而得罪本地的這些鬼神了,今日之恩,他日朱某脫此困局,定當回報教諭!”

“區區小事,大人不必掛懷,倒是讓大人擔心了,不過,我只是為大人解一下夢罷了。”趙負云看似不在意,但是心中其實是警惕的。

“教諭可不要大意,莊賢歌便是過于大意輕敵,所以才會落得這個下場的。”朱蒲義說道,莊賢歌在他的心中,是一位強勢、勇敢的青年修士。

“我不去招惹他們,他們當不至于來招惹于我!”趙負云說道。

朱蒲義心中還想再勸一勸趙負云要小心,但是看到趙負云興趣缺缺的樣子,便沒有再說,只心中想:“不要又像莊賢歌一樣才好。”

趙負云當然不希望自己像莊賢歌一樣。

他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準備布法陣,建立自己的道場。

本來他覺得還可以等等的,但是經昨晚一事,讓他不得不提前做這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