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氣朝陽

10:調修離山

莊心妍發現自己一行人落入了一個陷阱之中,不過她根本就沒有意外。

因為她之前來過這里,正是因為意識到了這霧澤縣的危險,所以才帶了這些人來。

這些人是屬于土夫子與搬山道人的組合,他們化裝行商,其中的東家就是一位搬山道人。

這些人都是盜墓摸金的好手,當然,這些人雖然以倒斗摸金為主業,但是搶掠殺人,亦從不曾少干。

她請這些人來,就是告訴他們,這霧澤縣的人發現了一座妖墓,有人正在偷偷的挖掘。

這當然是莊心妍亂說的,她只知道自己的哥哥莊賢歌跟自己說,霧澤縣本地的那些蟲豸樣的人在偷偷摸摸的開山,不知在挖掘著什么。

而她在家中查了史料書籍,發現在很早以前,霧澤這里曾有一個大妖盤踞,只是后來死了。

有人說是受雷劫而死,有人說是被尚未立派的天都山開派祖師,以神霄雷法而誅殺。

但又有其他說法,說是其實這大妖當時只是受了重傷,自己修了一座大墓為道場,藏身其中。

反正有各種說法,莊心妍便以這些傳言為基礎,向那些搬山道人和土夫子說了,然后邀請他們一起前來。

莊心妍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為自己的哥哥報仇。

莊家自她爺爺那一代便開始沒落了,到她父親竟是連筑基都未能夠便死了,而到她這一代,僅只有她與哥哥莊賢歌通了修行。

而哥哥莊賢歌為了重振家聲,便響應了‘道子新政’征召,成了這南陵邊府霧澤縣的一位教諭。

她一開始接到哥哥的信,上面說這里的人荒蠻不通教化,法術惡毒,他要改變這里的風氣。

后面又接到一封信說,這里的人似乎在做著什么隱蔽的事,似在挖掘著什么,莊賢歌分析可能有什么寶物,或者是曾經統治這一片地方的強者之墓。

又或者是什么洞府,要知道這個世界,自有人修行以來,數萬年的時間里,修士層出不窮,會發現前人的洞府,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莊心妍知道自己的哥哥起了心思,因為莊家的底蘊已經沒有了,甚至是筑基的傳承,都在父親的手上缺失了大半。

這也是為什么,莊賢歌會響應‘道子新政’的原因之一,而且在看到了那封信后,莊心妍就知道,自己的哥哥肯定想要據為己有,至少要從中分一杯羹。

然而她在查霧澤那一片地方的歷史之時,卻再也沒有收到哥哥的信了,再收到消息時,卻是自己的哥哥死在了霧澤縣。

所以她要報仇,報仇的同時她還想看看他們究竟在挖掘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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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們的耳中聽到了一群蟲子飛動的聲音,然后眼中看到一只只綠色的飛蟲,那飛蟲有著鋒利的口器,一對對復眼像是能夠看破隱身。

“沖!”

說話的是那個搬山道人,黑暗之中沒有人能夠看到他原本總是一臉笑意的臉,此時已經森寒冷峻,常年與這些陰邪之物打交道,他很清楚自己面對著什么。

他很清楚,這些豢養蠱蟲的人雖然難長壽,但是蠱蟲的能力多種多樣,很是麻煩。

他伸手在一個布袋之中一抓,手中便多了一把紅色的粉末,朝著空中一灑,那些還在外圍的蠱蟲頓時轉向,紛散開來。

而被藥粉籠罩著的蠱蟲,卻像是一只只無頭蒼蠅一樣亂飛,撞在樹上、葉子上,隨之掉落在地上。

有一個人的身上泛起土黃色的微光,人如魚躍入水中一樣,朝著地面一個扎撲,便已經沒入了土中,他入土的一瞬間,厚實的土竟像是分散成黃色的水浪一樣,翻騰了起來。

不只他一個,而是好些個人,都先后的鉆入了土中。

他們會地行術,是正宗的土夫子,這是他們的看家本事。

漆黑的森林之中,只一轉眼之間,便看到到處微光點點,一閃一滅。

這是法術的光華。

黑暗之中,有尸傀,有陰鬼,有蠱蟲,而那些土夫子與搬山道人,他們善于入地挖墓,常常與這些東西打交道,所以克制的手段也多。

一時之間,竟是斗了個旗鼓相當。

莊心妍往地上一趴,便已經化為一只白貓,她身上的衣服褪去,然后看定了方向之后,開始朝一個方向鉆去。

這一片林子,因為樹木高大,所以林下反而是空曠的,沒有什么低矮的樹,滿地的樹葉,頭頂一彎月,照不透那遮蔽著一切光源的樹葉層。

趙負云站在暗處,他眼中看到前面那此起彼伏的法光。

這種于黑暗之中的爭斗,是最為危險的,他覺得自己如果在這種環境之中,四面皆黑暗,不知敵從何來的話,要想全身而退,也難。

他的心不由的起了漣漪,在道師的嘴里,這些人都是左道旁門,都是難以結丹的人,但是在這種復雜的環境之中,生死搏殺,卻不管你的修行潛力如何。

兇惡、兇險。

他在山中,也曾下山做各種任務,但是從未曾遇上過這種混戰。

他的雙眼并不能夠看透黑暗,所以他沒有多少安全感,盡量的隱藏自己。

而那些在黑暗之中戰斗的人,都是能夠在黑暗之中視物的。

趙負云同時又在想,若是自己這個時候,也在其中,該當如何應對,又能否應對。

他感覺有大蛇纏住了一個人。

也看到有一個尸傀正被符火焚燒。

見有人灑出一片藥粉,驅散一片蟲子。

這時,他再一次幻化出來的夜鶯看到了那個女子,她幻化成了一只白貓,正朝著一個方向快速的跑去。

他也跟了上去。

玄光期的修士,若是想要修成遁術,而又沒有相應的天賦,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大了,需要的修行資源也不容易得到。

所謂的隱遁之術,無論是隱還是遁,皆有匿藏之意,但是其間還是有區別的,隱是讓人完全看不見自己,當面而不見,包括味道,呼吸、氣味這些。

遁則改變自身狀態,而進入到一種別人無法窺視的狀態之中,如遁于五行之中。

趙負云并沒修行隱遁術,但是卻已經修行了隱遁術的前置能力,比如斂息凝神,又比如還有如何讓自己更好的躲藏,這只是一些普通人都可以學會,并不是真正的法術。

而他努力修行夜鶯鳥的幻化之術,其中一個原因,便是想通過幻化夜鶯鳥,而彌補自己夜中難遠視的弊端。

白貓也是繞過混戰的那一片地方,趙負云努力而小心的跟著,他身上有解毒的丹藥,不怕這里的障氣。

那是他知道要來這里之后,特意準備的。

緊跟慢跟的,趙負云終究還是停了下來。

因為他來到了一處洞口,借著天上的淡淡月光,他看到,這個洞口有靜靜的水流出,同時一股濃烈的陰氣隨著水而流淌著。

而他通過紙鳥看到那白貓,就是鉆進了這個流淌著水的洞中。

趙負云卻是開始觀察這座山,只見這座山雄渾無比,像是一把椅子,他小心的繞到一側去,卻是看到另一邊有人開出一個山洞。

細看那一個洞像是個洞府的口子,而那白貓消失的地方,則是山陰之處,一個在南邊,一個在北邊。

趙負云看此處的山勢地形,確實是一個藏風藏氣的好地方。

那個洞口不細看也看不出來,而且,看似什么也沒有,但是趙負云卻能夠感覺到那里有著許多兇戾的氣息。

應是被布下了‘蠱’。

他猜測,若不是今天那些土夫子與搬山道人前來,這山洞的里外應該也會有人把守著。

就在這時,他突然感覺到了側邊有幽冷凝立。

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他知道那里有東西,于是往后退,他斂息藏神,所以未能夠及早發現黑暗里的東西。

同樣,那黑暗里的東西也就不怕他了。

他的法力凝于眼睛上看著黑暗,黑暗化開一些,他隱隱像是看到有一個人。

他后退幾步,對方便逼近幾步。

趙負云左手虛握拳收于腰間,右手的劍指插入拳眼之中,如刀歸鞘,又如手握刀柄欲拔出。

當他完成了這個動作之時,黑暗之中的影子仿佛意識到了危險,趙負云捕捉到了對方一絲不安的氣息。

就在這一剎那,他的手指拔出,如拔劍一樣,虛空一劃。

仿佛有淡淡的微光劃過虛空。

同時他的嘴里吐出一個咒音來。

“殺!”

那黑暗之中還來不及退步的陰鬼,便被一股力量撕碎。

趙負云沒有停留,立即退走。

他知道,這個陰靈死了,其主人一定會知道有人到這里來了。

而在那洞中留守的一個人突然睜開了眼睛,身邊的一盞燈,照著他眼中的一絲驚訝之色。

“有人居然摸到這里來了,他們居然沒有攔住。”

他起身,往山洞門口走去,而他身后的黑暗,卻像會蠕動一樣,跟緊著他,形成一股滾滾鬼影。

他來到自己那用來放哨的小鬼死去的地方,那里只有散去的一團陰怨之氣,而入侵的人已經不在了。

趙負云在天亮之前,已經回到了自己的道場之中。

一股溫暖的感覺涌上心頭。

發現了那個地方就已經夠了,至于后面究竟是什么,可以從長計議,待做好準備后再探。

到時若是能夠探出個大概,一封信發回天都山,道師也能夠請得了,只要那里面的好處足夠便可。

而天亮之后,上午之時,他前往那個行商駐地所在之處去看,發現那里已經空無一人。

至于那些人是死是活,趙負云并不關心。

人在江湖,探幽尋秘,死于非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正統修行人正常的壽命悠長,但是很多修士,卻連普通人的普通壽命都沒有活到就死了。

第三天的時候,傍晚之時那只白貓卻是回來了,雖然她的身上沒有傷,但看上去卻非常的萎靡,身上纏滿了陰邪之氣。

她在進入道場之時,身上隱隱之間發出哀嚎,那是附于她身上的陰靈被道場里的火焰燒滅了。

趙負云看著白貓,白貓看著趙負云。

“姑娘這個時候到我這里來,是欲把敵人引給我?”趙負云拉過椅子,坐在了白貓的身邊說道。

白貓卻是躍上了旁邊的桌子,她也開口說道:“你之前跟著我也去了那里。”

“哦,被你發現了?”趙負云淡淡的說道,一點也不意外。

白貓盯著趙負云,沒有說話。

“姑娘,你以那些人轉移視線而趁機進入那山中,可有所得?”趙負云說道。

“那里面是一個陰邪之地,既是一個墳墓,亦是一個道場。”白貓說道。

趙負云卻是抬起頭,看向了外面,說道:“看來,你確實被人跟上了。”

“天都山弟子,豈會怕這些人?”白貓說道。

“呵呵,天都山弟子也會死。”趙負云說道:“姑娘的身份,可否見告?”

“我叫莊心妍,莊賢歌是我的哥哥。”白貓很直接的說道,原本她還存了和自己哥哥一樣的心思,想看看那里面有沒有什么寶物。

但是在看過之后,知道憑自己一個人根本就探不了。

“哦,原來如此,為兄報仇!”趙負云說道,卻是起身從另一邊的桌上拿起一封信。

“我這里已經寫了一封信,你幫我送到飛龍山金泉洞中去,你哥哥的仇大概就能夠報了。”

白貓看到他早就寫好的信,有些驚疑的問道:“你早就知道我會來?”

“不,我并不知道,我只是早就寫好了信,等待著一個合適的送信人而已。”

“若是一直等不到呢?”莊心妍問道。

趙負云卻沒有回答,因為他覺得這個白貓那一次會被逼的往自己這里躲,這一次想要全身而退更難。

整個霧澤縣,對于她來說,只有自己這一個安全點。

“你怎么送我離開?”莊心妍問道。

就在她問出這一句話時,后面一張桌子上,有一張剪紙泛起了光,光芒之中一只黑鷹從中站立了起來。

它立在那桌上,歪著腦袋看過來,神駿無比。

“你可乘此鷹而離開霧澤縣,此鷹約可飛行十余里左右,到時就由你自己走了。”趙負云說道。

十余里,已經可以將她送出這霧澤縣的中心地帶了。

莊心妍覺得,一切都似在其意料之中一樣,一切都是做好的準備,就等自己到來。

莊心妍其性似貓,有著一種傲氣,她哥哥亦是如此,所以她才會一個人跑來想要為哥哥報仇。

但是此時面對著趙負云,她卻覺得對方高深莫測起來了。

趙負云倒不覺得自己能夠算到那么多,他只是覺得,凡事多做些準備才好,做好了準備,然后才是等。

修行之人,一定要能夠等得起。

既要有奮發之氣,亦要有靜待之心。

沒有什么是一定要得到的,但是若是出現在手邊了,那就一定要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