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373靜夜思
南邊一缺屬于當務之急,順帝很快擬制指定人選,果然宴是副手,指定阮紹為主帥。阮氏一族積弱已久,阮紹在軍部熬了二十來年,終于在此刻躍入眾人的視野。阮紹乃是阮黎的族弟,也便是阮胥飛的族叔,不管從任何一方面來說派他作為主帥也算是合情合理。
離京那日定慧公主親自相送阮紹,阮紹面對這位支撐著阮家半邊天的嫂子一直很尊敬,想著這些年來阮家被四氏打壓,阮家子侄從仕者雖多,卻都是六七品的小官,并無多大建樹,要說混的最好的還是阮紹自己了。
雖然此際大家都知道真正作戰的不是阮紹,而是宴泰,但是阮紹還是很高興,高興阮家終于能夠慢慢恢復昔日的榮光。當然,在這榮光的背后首先是阮胥飛的死,想到這里阮紹的臉上又是一片肅然。
輕裝簡行,就地入伍,朝廷倒是沒有給充州撥太多兵馬,充州本來就是尚武之地,應招入伍的人很多,就算阮胥飛的沙河平原一戰損耗了六萬余人,底氣充足的充州不覺得有什么,反而因為阮胥飛之死對葉惜京懷恨在心。充州民眾這種心理很質樸,也更為讓順帝欣慰,作為主持南方大局的杜齊放和英博二人來說,來了一個宴泰實在是讓人有
英博苦悶地喝了一口酒,他本事極其驕傲自負的人,自認為不會不如阮胥飛,然而阮胥飛死于沙河平原一戰,還是給他帶來了一些觸動。
月明星稀,凌冽的風對比著室內溫暖的空氣,英博有些困意,手中拽著的是自家未婚妻宗政朝露的信件,不覺又多喝了兩杯。他其實對于自己有些惱怒,他也和葉惜京交過手,可是卻是節節敗退·阮胥飛也輸過,輸并不是多么丟人的事情,常言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他是憤怒自己無法再這等最能建功立業的時候做更多。意氣風發而來·卻始終和大光明王的力量相持不下,長久下去,烈日皇朝必定被拖垮,這便是給了北方的那名狼王更多的機會。
“葉臻那個瘋子!”英博只得再次罵了一句,心中有愧于無法給予未婚妻更多。宗政朝露幾年前便是京中出了名的才貌雙全之人,當年太子都想要將他作為太子妃,但是宗政家卻是選擇了他作為未來女婿·他不想讓那個女子失望。
然而此時此刻那名小舅子宗政明珠卻來了這么一出,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殺了她?”英博喃喃自語,身為堂堂七尺男兒自然不屑于做這等卑鄙之事,他雖然和阮胥飛沒有什么交情,但是阮胥飛剛死,卻要對于他的妻子下手,這到底讓他覺得有些羞恥。
他幼時便知那位宗政家孱弱的少爺的賢明,如今這個意思讓他很是為難。他終究將那一張信紙就著火給燒毀了。
“先看看吧。”英博如是喃喃道。
正在趕往充州路上的千秋不知道·宗政明珠竟是想要讓他那身在南方的小舅子對她下手,且路上有個兩相厭的色老頭,千秋一路上只是坐在馬車上并不外出。
作為主帥的阮紹自然很照顧這位族媳婦·而且得知千秋是為了找尋阮胥飛的尸體而去便覺得莫名感動,深覺得千秋深明大義,是個有氣節的女子,于是更為敬重一層。
不過到底是趕路,千秋乘坐馬車有些慢,好在千秋的那輛馬車經過她的改裝要比普通馬車要快上很多。坐了這么多天馬車千秋自然也是很不舒服的,雖然想要出去騎馬,很神奇的是遭到了阮紹的反對,他自覺有義務照顧千秋,騎馬和坐馬車哪個舒服?自然是坐馬車舒服·于是阮紹堅決認為千秋坐馬車比較好,卻是換來宴泰那絲絲嘲諷的笑意。
“不知道還有這么一位好好大叔啊。”馮矣在馬車里一邊吃著花生一邊笑盈盈地說道,千秋想起來也是心中有些好笑,他只在成親之后見過阮紹一次,對他并沒有多大印象,要不是今次和他同行·還不知道阮家還有這樣一個人。
天黑了下來,并不適合趕路了,眾人就著一處平坦的地方扎營刷鍋準備晚飯。千秋終于能從馬車里面出來透一透氣。軍中多事男子,千秋是屬于貴婦人,他們都是需要避諱的,千秋也不想自己貿貿然充進去,便也只在自己馬車周圍走動。
宴泰有些懶散地走過來,道:“王妃出門可還習慣?”
“很好。”
宴泰笑了笑,眼中竟是促狹之意,當日里千秋說得那些胡宴泰終究覺得有些言過其實,如今她人不在奉昌,還能有什么作為?他是不信在外面千秋還能橫得起來。
千秋出行雖然為著方便并沒有帶出來很多人,但是知道這是去多戰事之地,自然不會掉以輕心,除了帶上了馮矣之外,身邊還有近侍十余名,另外有一人卻是自薦要跟著過來,千秋并不識得此人,馮矣卻是點破道:“東家,這人其實一直在你身邊的。”
千秋有些訝異,飛廉是一早阮胥飛指派了去保護千秋的隱衛,既然馮矣說了沒有問題,千秋便繼續讓他作為隱衛跟著,沒有驚動任何人,這是千秋的最后一手棋。
露宿荒野,又是初春,冷得很,路過寒山山脈到處都是冰天雪地,根本就鮮少有什么吃的,想要打只野味解解饞都很難,好在此去充州倒是不需要深入寒山山脈只是在外圍繞過便是。
千秋吃了小黛和景珍拿過來的一個烤好的餅和幾口肉感,又喝了一些熱水,便差不多了。
宴泰的目光卻是一直圍著千秋的兩名侍女轉悠,千秋知道此人乃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如今身邊就只有她們三個女人,宴泰不敢對于千秋太過放肆,只能對著小黛和景珍放肆。
小黛的目光中有著怒意,狠狠瞪了過去,宴泰卻是不以為意地一笑,反而更為放肆地盯著小黛猛瞧,一名侍衛看過眼,咬了咬牙,似是很是忍耐。
千秋讓小黛和景珍上去,譏諷地對著宴泰道:“希望你打仗的時候也有這等精力便好,你若是一個酒囊飯袋,到時候本王妃便率先砍了你。”
“你可以試試。”宴泰覺得無趣,不知道為什么,千秋長得也算是漂亮的,但是卻讓色中餓鬼的宴泰提不起一丁點興趣,甚至還覺得讓他很是畏懼這個女子,因為毫無來由的畏懼而心生惡感,于是便覺得應該將千秋狠狠地踩下去放能讓自己心中痛快。
一般千秋沒有什么事情的話馮矣也是懶得出手的,他更樂于當做一個看戲的人,而并不是像剛才那名發怒的侍衛一樣,他和千秋是雇主與雇員的關系,當然本身馮矣是挺喜歡跟著千秋的,因為覺得千秋和一般的小姐夫人不同,跟著千秋有肉吃,不過麻煩也挺多的。
馮矣如此想著,又丟了一顆花生在自己的嘴里,景珍透過馬車縫隙,看見馮矣搖了搖頭,不禁有些疑惑這小童哪里來的這么多花生。
小黛那是見怪不怪了,反正自家小姐生來就有一種吸引怪人的本事,小姐本身就是一個怪人,這些年她可沒有少瞧見怪人。
阮紹遣人過來問候了一下千秋,千秋也嗯禮貌地表示了一下自己很好,于是黑夜靜靜來臨,整個隊伍只要像是往常一樣歇息便好。
馬車很大,容納五六個人并不在話下,不過夜里馬車里面也只有千秋和兩個侍女一同睡下,馮矣則是很淡定地在馬車頂上翹著二郎腿看著月光睡覺。
留給他的時間其實并不多了,準確來說,留給他與千秋相處的時間并不多了,他不可能這輩子都在千秋身邊,他和馮冉與千秋相識的過程很簡單,因為千秋是清談派的弟子,便在顧飛仙的引薦之下認識了這名雇主。
馮矣拍了拍對子,心中想道:過一天算是一天,誰也不知道命運會將自己帶向何處。馮矣抬起手來,看著自己那只依舊肉白的小手,目光中忽然落下一陣失落,并不是他不愿意長大,只是不能長大而已。
他突然很想念記憶中的那一片蒼山,想念蒼山上的清朗鐘聲,終究要有一天回去那里才行。只是他和馮冉如今這副模樣,還能讓人認出來嗎?
然后又是周而復始的一天,照著這樣的速度走下去,估計不到三天便能到達充州邊境。千秋等人繼續在馬車之內顛簸,馮矣則是無聊地和千秋的侍衛閑聊。千秋自家的護衛對于這位雖然長得只有十來歲孩童模樣的馮矣不敢輕視,他們都知道自家王妃最信任的人乃是這位小童。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眾人聞到了一陣惡臭,有經驗的老兵很快判斷,那是尸體放任不管而散發出來的惡臭,是尸臭。
一個兩個人死了絕對不會臭成這樣子,迎面而來的味道實在是叫人惡心,阮紹和怒愛便讓人去探明了情況,發現前面死了一大堆人,尸體身上都被扒光了東西,好在這時節沒有蒼蠅蚊子圍著轉悠,要不然還能不惡心死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