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靜走出電臺的大門,來到院兒里。
此刻外面已經夜幕降臨,從西面的天空上可以隱約看到一輪殘月在云霧中時隱時現。
文靜站在院內的停車場等了片刻,只見一位體態健碩、頭發已經花白的男子,朝她走了過來。
來的人正是文靜的頂頭上司,盛京市廣播電臺的臺長歐陽建華。
歐陽建華,56歲,轉業軍人出身,早年曾是新華社駐外記者,十年前被調到盛京廣播電臺擔任副臺長一職,三年前由于正臺長退休,從而直接升任臺長。
歐陽建華走過來看見了文靜,不由上前說道:“文靜啊,想不到你早就在這兒等我啦,我剛才還說下來等你呢,想不到你早就到了啊!”
“我哪能讓臺長等我啊!所以我就提前下樓來了。那我們現在就出發嗎?”文靜問道。
“和郭總約好的是晚上7點,我們走吧,也不知道這一道堵不堵車。”歐陽建華說道。
“那好,您在這等我,我去把車開過來。”文靜說完,轉身朝著自己那輛紅色牧馬人吉普走了過去。
將車發動起來,文靜把車開到了歐陽建華的身旁,待臺長上了車,直接驅車開出了廣播電臺的大門。
文靜電臺所處的位置,正是盛京城交通最為擁擠的路段,本身電臺一出門,就處在一個道路非常復雜的五岔路口,光是在這里等信號燈,就花了將近五分鐘的時間。
今天跟那位郭總約點見面的地點,是在盛京市渾南新區,現在正值下班的交通高峰期,所以說來往的車輛已經達到一個相當擁堵的程度。
而且渾南新區又是新城區,大量的車輛這時候的目的地都是往那里去的,所以能夠供選擇的線路就那么幾條。因為渾南新區的地理位置很特殊,有點類似于上海的浦東新區。
早年盛京城外有一條著名的河流,人們稱之為渾河,改革開放初期,渾南地區只不過是大片的荒地和一些零散的棚戶區。上世紀九十年代,渾南作為盛京城開發的重點區域,經過了三十年的建設,現在已經成為盛京城的政治經濟的前沿區域,前兩年,為了繁榮渾南新區的發展,盛京市市政府也從沈河區搬到了這里。
隨之而來的,就是道路建設。原來連接渾河兩端的只有一座路橋,經過多年的建設與發展,現在的渾河,已經建起了六座最新的多功能橋梁。
然而即便是這樣,交通擁堵的問題還是很嚴重,每當早晚高峰的時候,渾河上矗立的六座橋梁,就成為了六個擁堵的重點區域。這個情況不光是盛京城這一座城市的交通現象,而是存在于國內多數的一二線城市。
中國經濟高速發展的這幾年,全國人均私家車擁有量的增長速度,已經遠遠超過了市政道路建設的速度。由此可見,如果不遏制現在的這種增長態勢,城市交通的擁堵狀況將會進一步提升,到那時,連出行都會出現問題。
文靜開著車,手里握著方向盤,看著前方慢似蝸牛的車流。歐陽建華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現在眼皮已經開始打架,一個勁的在那里打瞌睡。
文靜按動方向盤上的CD鍵,車廂中頓時放出了一段悠揚的小提琴協奏曲,在樂曲的驅動下,從歐陽建華的口鼻中,漸漸發出了輕微的呼嚕聲。
文靜側頭看了一下歐陽建華,然后笑了笑,繼續目視著前方開著車。
大概經過了差不多近一個小時的時間,他們的車終于到達了目的地。
文靜開著車駛進了一處叫做溫都文化餐飲中心的地方,她也是第一次來到這里,在停車場停下車,然后叫醒了還在熟睡的歐陽建華。
“歐呦!已經到了啊!”歐陽建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抬頭觀望了一下四周所處的環境,接著說道:“真不好意思啊文靜,我這是睡了多久了?”
文靜朝歐陽建華笑了一下,說道:“沒事啊臺長,剛才一直都在堵車,您可能是太累了,這也不錯啊,看著堵車是一件多煩心的事情啊!”
歐陽建華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說道:“哎!這人要是上了歲數啊,血脂太高就容易犯困。你說邪門不邪門,我一開車或者坐車就會這樣。跟你說個我自己的笑話,你可別給我在臺里面亂說啊。”
文靜樂道:“臺長,我可不是那種嚼舌根子的那種人,您說唄,我聽聽。”
“我有一回開車出去辦事,也是因為堵車堵得厲害,握著方向盤就不知不覺地睡著了,你知道當時是誰把我叫醒的的嗎?”歐陽建華問道。
“誰呀?”
“是交警啊!”
“啊?不會吧!”
“我當時被交警叫醒,自己也蒙了!你知道么,我的車當時已經停在那里快半小時了,我后面的車都是繞過我開走的,你說可不可笑啊,真是有些太丟人了。好多人還以為我的車咋回事了呢,那個交警把我好一頓訓,可能也是一個新警官,不認識我吧,哈哈哈……”歐陽建華自己說著說著就笑了起來。
“是啊臺長,我們臺跟市交警大隊這么熟,那些交警應該都認識你啊,這個小警察也太冒失了,后來怎么樣了?”文靜很好奇地問道。
“當時啊,這個小同志就給我開出了罰單,我也沒說什么,畢竟是咱睡著了,妨礙了交通!可是等我回去了,他們支隊的支隊長給我來電話了,好通的跟我賠禮道歉!我跟那位支隊長說沒事啊!這又不是那位小同志的過錯,我觸犯了交規,罰點款是應該的。”
“臺長啊!您的覺悟還是蠻高的嘞!”
“那是,咋不能因為和交警大隊有合作,就覺得應該享受什么特權了。”歐陽建華正說著,電話的鈴聲打斷了他與文靜的談話。
“喂,是老郭嗎?我和文靜已經到你說的那個地方了,你在哪里啊……哦,好的,峨眉酒樓302房,好的,我知道了,我們馬上就到。”歐陽建華掛斷了電話。
“走吧,老郭說在這個地方的三樓,一個叫做峨嵋酒樓的飯店,我們去找找。”歐陽建華說完,打開車門下了車。
文靜與歐陽建華走進了溫都文化餐飲中心,乘坐滾梯上到了三樓,這里面全都是吃飯的地方,一家接著一家的飯店招牌,顯得異常的熱鬧。
文靜和歐陽建華走了好半天,才找到那個叫做峨嵋酒樓的飯店。
進了飯店,由服務生將他們領到了302房間的門口,推開門,里面的正好看見那個讓文靜今天差點下不來臺的那位王國慶王總。
王國慶滿臉堆笑地朝他們走了過來,很熱情地跟歐陽建華握了握手,說道:“哎呀,歐陽臺長啊,今天真是不好意思啊,給你們添了一個大麻煩。”
“哪里哪里,這個也不能全怪你,誰都有第一次不是!那個郭總呢?剛才是他給我打的電話,怎么他還沒到嗎?”歐陽建華問道。
“哦,郭總估計還堵在路上呢,剛才他給我打電話了,說是讓我們先點菜,他估計還得過一會兒才回到,來來來,臺長、文靜小姐,我們先坐下點菜吧。”王國慶很是熱情地請他們坐了下來。
文靜從打一進門一直到坐在位置上,都沒和這個王國慶說一句話,王國慶好像也是對她比較忌憚,只是在那里和歐陽建華說著話。
王國慶叫來了服務生,將菜譜放到了歐陽建華和文靜的面前,然后說道:“臺長、文靜小姐,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吃得慣這里的菜,這里是川渝風味,菜品相對都有些辣,也不知道歐陽臺長能不能吃辣的,你們看看自己愛吃些什么。”
歐陽建華接過菜單,隨便翻看了一下,然后說道:“王總啊,我還是可以吃一點辣的,就是不知道文靜能不能吃。”說完這句話,抬頭看向了文靜。
“我也沒有問題。”文靜朝歐陽建華笑了下說道。
“那就請王總安排吧,既然是我們都可以吃,這菜還是由王總來點嘍。”歐陽建華隨即將菜單推到了王國慶的面前。
王國慶一看歐陽建華這么說,再看看文靜壓根就沒有動過那本菜譜,于是從臉上擠出一份笑容說道:“那好吧,既然臺長都這么說了,那我可就擅自做主了。”說完這句,打開菜譜,開始點起菜來。
有意思的是,王國慶點菜時,對那位服務生說的居然是四川話,而那位服務生同樣也是四川人,兩人操著一口純正的川渝口音,聽起來還是蠻有味道的。
王國慶顯然是對川菜很有研究,點每道菜的時候,都囑咐服務生要怎么去做這道菜,連放多少佐料的要求都講的頭頭是道,這讓坐在旁邊的文靜有些感到意外。
文靜在那里想著,這個王國慶在直播間的表現簡直到了無法讓人容忍的地步了,最后緊張的連說全一整句話都費勁,跟現在這個口若懸河的人,簡直是判若兩人。難道說他就是那種天生暈麥克的那種人嗎?
有很多人在日常工作生活中都很正常,但是一旦接觸到鏡頭、麥克風就會緊張,甚至有些人還會當場昏厥。文靜也曾很多次接觸到這些人,要說是心理原因,還真不好界定,顯然現在的王國慶就屬于這類人。
就在文靜還在思考的時候,從包房外走進了一個人。
“哎呀,歐陽臺長,實在是不好意思啊,今天這車堵的還真是厲害,我是緊趕慢趕、跟頭把式的趕來,可你看看,還是讓你們先到了,真是失利啊!抱歉抱歉啊!一會兒我自罰三杯,自罰三杯!”
進來的這人叫郭百川,是東野汽車駐東北區的總經理,也是王國慶的直屬上司。
郭百川將大衣脫下掛在衣柜里,然后坐到了歐陽建華的身邊,笑著說道:“我說歐陽臺長啊,今天的事給你們添麻煩了,都是我的錯,我就不應該讓王總去做這個嘉賓主持。”
“呵呵,郭總,這也不能全怪王總,我們臺里這樣的事兒,發生的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有好多人都會像王總那樣,只要是一坐到直播間里,這說話的嘴就會不利索。今天我既然能帶文靜一起來,就是想跟你說說這件事。”歐陽建華也沒有跟郭百川客氣,這話頭也是直指王國慶。
坐在那里的王國慶,此時的臉已經漲紅了,低著腦袋也不敢看大家,好像是犯了錯的小學生一樣。
郭百川看了一眼王國慶,又把目光轉向了文靜,說道:“文靜小姐,我在這里先向你道個歉啊,今天的事情影響了你欄目的播出效果,我估計歐陽臺長也因為這件事情批評了你,真是不好意思啊!”
文靜看了一眼郭百川,又看了一眼王國慶,最后將目光放到了歐陽建華的身上,說道:“臺長今天已經狠狠地批評了我,我想今天的事情,也不能怪王總,其主要原因還是在我身上。要是我能盡早知道王總會在進了直播間之后出現緊張,我當時就不會讓王總參加這次直播了。”
歐陽建華知道文靜是在埋怨自己,笑著說道:“好啦文靜,今天來這里,不就是要把事情說清楚嘛!我當時說你,也是就事而論,你可不要以為我對你個人有什么想法啊!我可是就事論事,本著實事求是的態度才批評你的。
既然今天郭總組的這個局兒,那有些話我可是要和你老郭當面說清楚的。我們文靜的職業素養,那在我們臺里可是數一數二的,雖然說今天的事情出在她的欄目上,可是我時候也了解了情況,這事主要責任應該是你們這位王總的問題,我在這里也就不繞什么彎子了,就直言不諱地說出來。
王總,今天這個局兒的主角,好像應該是您吧,您就不應該跟我們文靜有什么話要說嗎?”
歐陽建華的眼睛盯著王國慶,等待著他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