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心理師

第一百九十一章 查不出的線索

“請坐。”柏靈擺了擺手,她看了一眼在婦人懷中睡得懵懵懂懂的女孩,“是來找我爹求診的嗎?”

“對。”夫婦倆都點了點頭。

“那你們在這兒等著就好了。”柏靈輕聲道,“不用管我們。”

柏靈帶著韋十四直接進了屋子,而后給十四拿來了毛巾、毯子和一身柏奕的常服,讓他擦干頭發以后,再去柏奕的房中把衣服換過一套,免得夜里著涼。

雖然傍晚在吟風園里幾乎生死一線,但韋十四身上并沒有留下什么大的傷口,只有那雙手因為連續的攀索而勒出了血痕。

柏靈給他拿了藥棉和酒,讓他自己處理,她則新點了蠟燭,去廚房煮姜湯。

如今的廚房大概是被柏奕重新布置了一遍,鍋碗瓢盆齊備,舊木架換成了新的儲物柜,連裝菜的碟子都買了好幾個新花樣,柏靈看得怔了怔,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就是自己從前一直進出的那個簡陋老廚房。

蔥、姜和紅糖都是現成的,柏靈升起小火開煮。她蹲坐在灶前看了一會兒騰躍的火苗,起身去后院抱柴——正好撞見鬼鬼祟祟往外走的老爹。

“您身后拿著什么啊。”柏靈靠近問道。

柏世鈞尷尬地看著女兒,原本還想打個哈哈過去,但也隨即發現柏靈的白裙上沾滿了血跡。

他心下大驚,藏在身后手一松,一個藥罐跌在地上。

湯藥四濺,掀起一陣熾熱的白霧。

“你身上——”柏世鈞已無暇顧及身后的藥罐,“這是怎么了?”

“不是我的血,我沒事,爹放心。”柏靈搖了搖頭,她看了一眼父親身后碎裂的藥罐子,抬眸問道,“爹在給外面的那個孩子煎藥嗎?”

柏世鈞愣了愣,連忙道,“……爹這次收了診費錢的,不算白給。”

柏靈看著父親像是做了錯事被逮了現行的慌忙模樣,忽然覺得柏世鈞真是世間少有的大傻瓜。

滿后院都是他煎藥的味道,難道他以為把藥罐藏在背后,自己就看不出來了嗎。還要專門強調這一次收了“診費”,那這藥是誰抓的,又為什么是在這里由他親自來煎,且一撞見自己還要把藥罐藏起來不讓她看見?

這才說了一句話,根本就全是漏洞啊。她都不用拆穿了問,就知道柏世鈞肯定是在象征性地收費之后,又自掏腰包貼了藥錢,說不定接下來還要給他們家再貼點兒進補的食糧。

柏靈半捂了臉,想起了為了一根金步搖喪命的小滿,忽然有點兒鼻酸。

——有人住高樓,有人在深溝,有人光萬丈,有人一身銹。

柏世鈞不合時宜地站在這群人之中,竟就靠自己勢單力薄的肩膀,勉強撐起了一方百姓可以仰賴的青天。

“算了,沒關系了。”柏靈搖了搖頭,“……咱們家現在不缺這個錢,能幫就幫一把吧。”

柏世鈞站在原地,皺眉看著柏靈,以為女兒是要生氣,但看柏靈的表情又不像是在說氣話,反而像是認真的。

柏靈低下頭,快步從后院抱起滿滿一懷的木柴,“您繼續忙吧,我去添柴了。”

“等等,今晚到底——”

“我鍋里還煮著姜湯呢,”柏靈停下了步子,卻沒有回頭,只是低著頭說道,“一會兒送走了外面那對夫婦,我再和您細說吧,好嗎?”

“……好。”柏世鈞怔怔地答道,忽地又想起兒子來,“柏奕呢?他沒和你一起回來?”

“他要晚一些回來。”柏靈低聲道,“他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

柏靈抱著柴走了,柏世鈞撓了撓頭。

這到底是怎么了呢。

柏靈一個人在昏暗的廚房里靜坐,喋血的小滿在她腦中揮之不去,她幾次定了定神,重新將紛雜思緒從腦中剔除,只留下那個女人的身影。

林婕妤。

面對著鍋底的橘紅色火焰,柏靈半睜著眼,默默地回憶。

她將入宮之后的一切抽絲剝繭,回想著與這個女人有關的每一條訊息。

姜湯很快好了。

柏靈用帕子墊著碗底,小心地端著湯碗回了屋子,韋十四穿著柏奕的長衫坐在廳堂里。

沒了厚重的飛魚服加身,這一晚的韋十四看起來比以往要來得單薄,他蒼白的長發此時披散在身側,與平日里束發的樣子判若兩人。

“雖然不知道姜湯到底有沒有用……”

柏靈說著,把碗放在了韋十四身前的桌上。

韋十四神情復雜地看著熱氣騰騰的湯碗,整個人不禁往后靠了靠。

他并不愛吃姜。

柏靈坐在十四的對面,盡管隔著帕子,碗底還是燙得讓她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但多喝熱水總是好的。”

韋十四猶豫了一會兒。

片刻之后,他勉為其難地端了碗,皺眉啜飲起來。

柏靈看著對桌的韋十四慢慢喝下了一整碗熱湯。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總覺得在這之后,他的臉色比剛才看起來多了一些血色。

柏靈心中松了口氣,所幸天氣已經漸漸轉熱,即便是在春夜的晚上,見安湖的水也不再像從前那么寒冷。

如果這是數九寒冬,后果才真是令人不敢想象。

喝空之后,韋十四依舊捧著碗在手中慢慢摩挲,用余溫接著暖手。

“還要嗎?”柏靈見他仍不松手,“鍋里還有的其實。”

“不用了。”韋十四立刻搖頭,并將碗放回了桌案。

柏靈站起身,往院中看了一眼,見那一家三口還坐在靠近院門的地方。她略略安心,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低聲道,“我記得上次讓十四你去查林婕妤底細的時候,你說她最大的破綻就是沒有留下任何破綻。不過那天晚上我父兄遇險,我也沒有心情追問。”

“嗯。”十四點了點頭。

“當時你說所有和她有關的人都消失了,查不出半點痕跡。”柏靈輕聲道,“我不是很理解這句話……按說線索中止在什么地方,就接著去查中止的原因,總會有發現吧……為什么會查不出任何線索呢?”

“‘查不出任何線索’就是查出的線索啊。”韋十四也低聲答道,“這指向了兩種可能。”

柏靈望向十四。

“要么,這個人除了在教坊司留了一個名字,在入宮之前根本不存在。”韋十四目光轉向柏靈,“否則,這個名字就是個空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