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心理師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夜探韓沖

夜深人靜,衡原君在睡夢中忽然聽見外面的響動,他睜開眼睛,勉強讓自己清醒過來。

果然,屋外的敲門聲愈加清晰起來。

“是誰。”他沒有動身,只是低聲開口。

“大人,是我。”年輕錦衣衛的聲音傳來,“抱歉深夜叨擾,韓大人回來了。”

衡原君怔了一下,他扶著床榻起身,“他人呢?”

“韓大人受了傷,現在人躺在太醫院,暫時還過不來,卑職先來和大人說一聲。”

“太醫院……”衡原君微微顰眉,“性命保得住么?”

外頭的聲音沉默了一會兒,“難說,畢竟現在柏大夫已經不在了,西柴房的幾位醫士也沒有把握。”

衡原君沉默良久,才嘆了一聲。

“傷得……這么重么。”

“卑職已經讓人看在那里了,有什么變化,會隨時來和大人通傳——”

話音未落,門已經從里面打開,盡管是夏夜,衡原君仍然穿著長衣長袖。

外面的人愣了一下,“……大人怎么起來了?”

“我親自去太醫院看看吧。”衡原君低聲說道。

“這怕是不太方便,”錦衣衛連忙道,“今日江洲青袍匪押解入京,入夜以后已經全城戒嚴了,若是被巡視的禁衛軍發現了——”

“無妨。”衡原君從袖中取出一塊令牌,“這是皇上親賜的令牌,除卻宮闈與兵營,這平京城里,我來去自由。”

那錦衣衛著實驚了一下。

衡原君日日困于沁園,眾人一直以為是皇帝的暗中拘禁,豈料他手中竟還有這樣的東西……

“那卑職去幫大人安排。”

“不勞煩齊大人了,”衡原君輕聲道,“你身份特殊,總是出入沁園已是冒險……這些瑣事,我自己來就好。”

衡原君獨自提著燈籠走過偌大的沁園,今夜在北門值守的是個有些眼熟的年輕人。

“什么人!”那人聽到院子里的腳步,連忙從屋子里走出來,一見衡原君,他便皺緊了眉頭,“入夜熄燈的規矩沒聽過嗎!竟然還敢打燈籠在園子里晃!”

“……以前沒見過你,”衡原君望了他一會兒,“在這兒值守的那位老翁呢?”

“你管的倒多,”年輕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趕緊把燈籠熄了!這園子的園主怪得很,夜里要是見著了園里有光要罰人的,你別找事兒!”

衡原君輕嘆一聲,“罷了……管家呢?”

年輕門房才想發作,但再次定睛望向眼前人時,又覺得他身上帶著幾分似有若無的貴氣,不像是園子里的其他下人。

“你誰啊?”年輕門房喉嚨動了動,他試探地走近幾步,“讓我找管家就找管家?老管家這會兒肯定睡了,再說了……我不在這兒你替我看門?”

望著眼前年輕人胡攪蠻纏的模樣,衡原君一時無奈——這就是園子太大的壞處了,他自己平日里不愿出門,園子里的下人也認不得他。

如此一番折騰,不知過了多久,衡原君才終于坐上了去太醫院的馬車。

他自己都未曾想到,獨自出門于他而言已經是如此舉步維艱的事情,

太醫院的大門此時已經緊閉,只有西邊的側門還開著,衡原君幾費口舌,終于到了燈火通明的西柴房。

這里和宮里的太醫院值房一樣,永遠都有人正在值守。當年的學徒們有幾人升任了醫士,在柏奕出事之后,他們接起了西柴房的擔子,也將柏奕先前定下的規矩繼續執行了下來。

現下已是后半夜,當衡原君說明了來意,西柴房的醫士們堅決謝絕了對病人的探視——即便衡原君將皇帝親賜的令牌拿出來也無濟于事,醫士們也拿出了一道圣旨——

但凡在西柴房磚瓦籬墻之內看,不論來人官居幾品、地位幾何,在與病人有關的事務上都必須謹遵醫囑。

醫士們也不認得衡原君其人,但看他面色蒼白,又帶病容,只當是韓沖的親眷兄弟。

不過病人傷重,會這樣擔心也是人之常情。

一番商量之后,幾個醫士領著衡原君先去近旁的候客室休息,等到天亮之后再去探視。

候客室的屋子很是雅致,里面有床榻,有書架和書桌,筆墨紙硯放在桌上,卻微微蒙塵。

“這是哪位大夫的書房?”衡原君問道。

“是咱們柏大夫的。”醫士答道,“之前有病人候診也是直接等在這里,你看起來身體也不好,在這兒瞇著睡一會兒吧,別明天病人醒了,你病倒了。”

衡原君點了點頭。

“你先在這兒等一會兒,我去給你拿床毯子。再就是探視的話,除了西門的來客登記,我們這兒還有一套表要填,很快的,你填完再睡。”

“有勞。”衡原君淡淡說道。

醫士走后,衡原君在房中坐了下來。

屋子里點著一盞暗淡的燈,衡原君抬頭,望見對面的的書架上放著一個半尺長的茶葉桶。

他一時好奇,上前取過,打開蓋子聞了聞——竟是猴魁。

看來這位柏奕柏大夫,也是位愛喝茶的人。

衡原君將茶桶放回原處,回轉過身,才看見自己方才坐靠的那面墻上掛著一副字,上面寫著:有時治愈,經常關懷,總是安慰。

衡原君望著這句話,一時無言。

醫士就在這時抱著毯子和紙筆進來了。

那筆看起來是用竹管做的,筆身很短,大約只有普通毛筆的一半長。

“這是……”

衡原君接過筆,以尋常的握筆法拿在手中顯然有些不合適。

“這叫雙瓣合尖竹管筆,”醫士笑道,“西柴房里文房四寶就是個擺設,我們平時都用這種筆,主要是不像毛筆一樣用完就得洗,所以更方便……”

他說著,將竹管筆重新拿了回去,而后以一種衡原君從未見過的方式握在了手中。

“我問你答,然后我來記,好嗎。”醫士開口道。

“請問吧。”衡原君說道。

“名字?”

“衡原君。”他輕聲道,“均衡,原野,君子。”

醫士才要動手記,忽然顰眉,“……這是名字嗎?有‘衡’這個姓?”

“我沒有名字。”衡原君輕聲道,“但你用這個稱呼,很容易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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