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人

048 演技太差了

橘紅在自家小姐與崔珍怡面前長了臉,風風火火地去了,不到半個時辰便急急回來稟報說兩位參將大人到了,還吩咐了石韋去請白茯苓敘話。

崔珍怡一聽這個便是臉色一沉,她不想與白茯苓當面對上,于是對橘紅道:“你去打聽一下他們說的什么。”

橘紅三步并作兩步又跑了出去。

前院正堂大廳上,卜芥、單刀根與白茯苓的會談氣氛友好而熱烈,談論的正是昨天抓到了那個意圖打開城門放蠻族進城的奸細。

“真沒想到高良姜那個混球,平日里悶不吭聲的,竟然會跑去給蠻族人當奸細!那家伙在老子麾下都好幾年了,老子都沒看出來他是個狼心狗肺的混賬!幸好大小姐精明厲害把他給抓了個現行,哼!不然這城里大亂一場不說,老子還得被他連累。”卜芥又是惱恨又是慶幸。

單刀根哈哈笑著捶了他的肩膀一下,道:“就你這家伙運氣好,正趕上大小姐在城里。不過大小姐啊,你怎么知道那混球是奸細?還把他安排去守城門。”

白茯苓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道:“因為他演技還不夠精湛,做戲做得太過了。”

“從兩位大人的分析,我便知道蠻族忽然反常地跑來攻打北關城,必然是有些門道的,最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就是里應外合,詐開城門,這是大將軍不在城內,只要他們進得城來,一番搶掠之后大可從容離去,到時就算大將軍回來了也追之不及。所以最可能出問題的就是負責守城門的人。蠻族的內應必須成為守門人或者可以公然在城門一帶活動的人,才有可能完成任務。事起倉促,守門將領是臨時挑選的,奸細要混進去不是那么簡單。”

卜單二人聽了連連點頭,連白茯苓身邊的白果等丫鬟也聽得人神。

“這些高良姜想必也心里有數,所以他想盡辦法也要成為守門將領之一,他忽然跑來攔截檢查我的車隊,也是出于這個原因,他想試著把這件事鬧大了,以增加他入選的機會。鎮守城門需要的是冷靜細致,一絲不茍地嚴格執行命令,而調集人員物資則需要熟悉北關城的情況,且擅長與人打交道。他明知道我是誰,還堅持要搜查我的馬車,正好可以向大家展示,他是一個忠實執行命令,不畏強權也不徇私的人。”

“你們想想,他怎么說也是個把總,北關城內現在除了兩位大人,就沒人官位比他高了,搜查可疑馬車盤問相關人等的事情,怎么輪得到他出手?他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嗎?”

19969;香聽到這里,忍不住道:“萬一他不是奸細,真的是個嚴格認真刻板的人呢?那不就錯怪好人了?”

“這當然也有可能……”白茯苓放下茶杯,環顧一圈廳上的人,知道大家心里都有些疑惑,因為別人做對了事,反而去懷疑他,這是不是有點太草率了?這回算是瞎貓碰上死老鼠,可是下回了呢?很容易變成迫害忠良的。

“所以我才說他演技太差,做戲做過頭了。你們如果擔心我的馬車上藏了人,你們會檢查什么地方?”白茯苓問道。

19969;香搶答道:“當然是看車廂里面啊!”

白果凝眉想了想道:“車底和車頂。”白茯苓點點頭以示鼓勵。

21478;一個叫紅曲的丫鬟遲疑了一陣,終于小小聲道:“車夫座位下面的冰格……”白茯苓的烏木馬車,車夫的座位從外觀上看是一個開了一排通氣孔的長方形大木箱,里面放置冰塊,馬車行進時,風從通氣孔灌入箱內,把里面的冰冷空氣吹進車廂里,這個冰格大小剛好可以藏下一個人。

“你很細心啊!”白茯苓毫不吝惜夸獎,然后對其他人道:“你們不過是普通人都想到要搜查這些地方,這個高良姜是從軍數年的軍人,偏偏卻只看了車廂里的情況就算了,這是什么道理?”

“說到底,他下意識里還是不想真的得罪我,所以沒有如正規搜查那樣把我們車隊翻找個底朝天,把每個人都盤問核對一遍,他只想在我面前表現一下他的剛正不阿、盡忠職守,好給我留個深刻印象罷了。他要真把我得罪狠了,可能不但分不到守城門的差事,還要被卜大人調回軍營去,免得他招我煩膩等大將軍回來后會遭到懲罰。”

“不過我開始確實也只是懷疑,所以故意提議讓他去守城門,然后讓白阿六、白阿十暗中盯著他,又請兩位將軍略微側重西門的防守。如果他不是奸細,那就當是我小人之心,如果他真的是,那正好借著他把蠻族軍馬都引向西門,我們也方便集中力量應對。”

其他人一聽,果然是這個道理,卜芥用力拍了一下大腿道:“大小姐,這北關城里人人都說你最會看人,我卜芥今日是真的服了!”

兩邊說得正高興,忽然單刀根的親信來報,說獵鷹帶回了陸英的消息,眾人不敢怠慢,連忙讓人把信送上來。

陸英的信函裝在鷹爪上的一個小鐵筒中,鐵筒開口處貼了印有特制印信的封條,不過這條小小的封條貼得歪歪斜斜,似是匆忙中隨手黏上去的,白茯苓一見心里就有些不安起來。

單刀根一手私下封條擰開鐵筒,抽出其中的紙箋,上面只簡單寫了幾個字:緊守城門,三日即回!

卜芥一見便忍不住叫起來:“大箭部的地盤里北關城不過兩天不到的路程,怎么大將軍卻要三日才能回來?!”單刀根狠狠瞪了他一眼怪他多嘴。

白茯苓也想到了這點,心中一凜,知道陸英那邊也遇上了麻煩,她對單刀根道:”單大人,我想托兩位替我給大將軍發封信,可成?”

單刀根很清楚她在陸英心中的地位,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白茯苓讓丫鬟取來紙筆,很快寫好一封信,折好了放入小鐵筒中交給單刀根。單刀根看也不看當即貼上封條,吩咐親信取去發了。

“還有一件事要與兩位大人商量的。”白茯苓眼珠子轉了轉道。

“大小姐請說。”卜芥與單刀根原本因為陸英的關系,也因為白家一直替鎮北軍籌措軍費,安置傷殘退役軍人以及他們的親屬而對白茯苓甚有好感,再加上她昨夜不動聲色替他們抓出奸細的事對她心服口服,言語之間更多了幾分敬重與親近。

白茯苓笑道:“兩位大人昨天就說過大將軍不在的這段時間里,首要是緊守城門,穩住城內治安,避免奸細作亂。現在外來客商均被臨時拘禁于官衙及城南商署內,這些人不在少數,短時間限制他們的行動自然沒什么問題,可大將軍至少還有兩三天才能返回,兩處地方有限,他們吃飯休息都成問題。再者城中百姓也受戒嚴命令影響,不得隨意出門,民生之事要如何解決?不知兩位大人可有打算?”

卜單二人一聽就頭大了,讓他們管治兵馬他們很拿手,但是讓他們管理這么一大堆客商百姓,他們就全無頭緒了,百姓可不會跟他們說什么軍紀軍規,男女老幼什么品種都有也不可以隨意大罵處罰。

卜芥忍不住撓撓頭道:“回頭去叫官衙里的主簿、典史來問問……”

單刀根比直腸直肚的卜芥要識時務得多,知道白茯苓這么問,定然是早就胸有成竹,也不去理卜芥,轉而問白茯苓道:“不知大小姐有何良策?”

白茯苓笑瞇瞇道:“城中鎮北軍加上官衙里的差役滿打滿算大概就一千人左右,關在官衙與商署里的客商至少有三四千之數,如果把這些人折騰壞了,人家以后不肯再來,北關城的商稅收入就要大大減少,大家的飯碗都要受影響啊……”

這下子連卜芥都明白了,祁國重農輕商,就算是他們這些當兵的,心里也認為這些小商賈不過是蟻民中的蟻民,得罪了也就得罪了,沒什么大不了,不過經過白茯苓這一說,他們馬上聯想到了軍費軍餉問題,這就非同小可了。

白茯苓其實是在危言聳聽,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對于那些商人來說,只要北關城這次的動亂過去了,他們即使明知有危險,還是會繼續前來,畢竟與其他邊城相比,北關城已經算是最最安全的一個了,而且在陸英的管治之下,這里的環境條件都十分適宜于通商,各種針對客商提供的服務也非常完善。

所以這次的動亂短期內或許會使北關城的繁華程度受到一些影響,可過上一年半載就能恢復如初。不過站在白茯苓的立場,她花不起這個時間,所以她必須努力把影響減到最低,以確保剩下這三年,她的計劃能夠順利進行,那她才能放心地離開。

卜芥與單刀根可想不到那么多,他們從跟在陸英手下起,便再也沒有缺過軍餉餓過肚子,鎮北軍才會如此英勇忠誠,很重要的一個因素就是陸英用事實證明,跟他走有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