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桌前的陳伊人對著一道九年級的物理題思考良久,不解其惑。這里的課本,文科方面她并無太大問題;理科之類,尤其是物理,確是晦澀難懂。甚么重力,甚么摩擦力,甚么密度……從未接觸過,接受它們概念的存在都頗費些工夫。雖陳宇軒曾與她說不懂可以問他,但是……
自陳伊人向陳宇軒說明真相,連著幾天,兩人之間的氛圍十分怪異,陳伊人每次見他還是稱他為哥哥,但是陳宇軒卻沒有再像以前一樣淡淡地應聲,而是用一種審視的眼神看她,然后不發一言地走掉。
雖然如此,陳伊人還是每次看到他都叫他,既不顯得討好,也不顯冷淡,就像一個普通的妹妹見到哥哥一樣。
過了一會兒,她還是拿起課本,輕移步子,出了房門。走到隔壁房間,準備敲門,卻發現門敞開著,里面無人。
“叮叮咚咚”的琴聲隱約傳來,陳伊人凝神一聽,是從三樓傳來的。
前世的她極好音樂,尤善蕭、古琴、琵琶之屬樂器,亦能填詞譜曲。這種叫鋼琴的樂器她未見過,只知是一種從西洋傳來的樂器。
陳家三樓有間琴房,里面除了放了架鋼琴外,還有吉他、薩克斯、笛子等樂器,都是陳宇軒喜歡和學習過的。
陳伊人順著琴聲向三樓走去。
越走近,琴聲越發清晰悅耳,叮叮如流水,如清泉,如谷澗,煞是悅耳。
陳伊人的腳步也越發輕了,她走到琴房門口,俊美如斯的少年正坐在巨大的鋼琴前,一雙修長白皙的手靈活自如地在黑白兩色的琴鍵上飛舞。
陳伊人疑惑地瞅著那巨大的什物:這般大的什物緣何能發出如此輕靈之音?那能上能下黑白之物莫非形同琴弦?輕搖頭不得其解。注意力重新回到琴音上。她雖然不懂鋼琴能發音的原理,但是音樂是沒有界限的。她聽著這樂曲,側目,微笑,點頭。
然而,慢慢地,眉頭輕輕地顰起來,直到曲子結束,她的眉頭依舊未平。
陳宇軒結束了曲子,感覺到了背后的氣息,回頭,一眼看到了門口亭亭而立的陳伊人。
窗外的輕風吹拂,掀起她薄紗制的淡藍長裙,身姿自然挺直,古典而高貴,溫柔而純凈,如同一幅水墨畫,盡顯濃濃的中國古文化氣息。
陳宇軒的身體有些僵直。出去,她站在門口;不出去,這樣靜默讓他有種莫名的說不出的感覺。她是自己的妹妹,她又不是自己的妹妹……
少年縱然智商再高,終只是個十六歲的少年,情商與智商并不成正比。雖然已經接受了面前的陳伊人是穿越而來的魂魄這個事實,但是尚且無法用一種很平常的態度是面對這個讓他覺得匪夷所思、不得不承認的“妹妹”。
“會彈琴嗎?”他終于打破了沉寂,也驚覺了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陳伊人。
她輕搖頭:“不會這種琴。”
“那會哪種?”少年的分析能力強,一下子就捕捉到她的話外音。
“略通琵琶、簫。”
琵琶?簫都是古典樂器,鋼琴是19世紀中葉從國外傳到中國的樂器,她不會,她擅長刺繡……
難道說她的靈魂是從古代穿越而來的?
陳宇軒緊緊注視著已經走了進來的陳伊人,
如果說她是古代穿越而來,那么,她來自哪個朝代呢?
又是這般審視的眼神!
陳伊人雖沒有抬頭,已經肯定陳宇軒在打量著她,她不由捏了捏手里的書。
她這一動,陳宇軒便看到了她手中拿著的物理書,目光微緩:“哪些不懂?”
他的話題雖然轉換的快,陳伊人心思剔透,拿起了手中的書,遞到他的面前,指著書上圈出來的部分。
陳宇軒看了一眼,便開始為她講解起來。他的思維能力和講解能力都是極出色的,寥寥數語便解開了陳伊人的疑惑。
“謝謝哥哥。”講解完畢后,陳伊人疑惑散去,微黑的小臉上浮現出一抹清淺的笑容。
陳伊人拿回了書,沒有直接下去,那雙眼眸從鋼琴的琴蓋、到琴鍵、到下面支撐的三腳,然后瀏覽到鋼琴上放著的大大的曲譜本。
陳宇軒抬眼,見陳伊人正在看曲譜,那神情先是疑惑,然后便是了然。
“看懂了?”
陳伊人搖頭:“只是猜測這與那工尺譜的用處是相通的,是用以記錄曲譜的。”
“看來你不笨。”陳宇軒的言語雖然說的拽,那白瓷古玉般的臉上并沒有帶著不屑。從古代穿越過來的女孩,沒見過五線譜,但是能猜到用處,說明腦子沒大家想的那么“迂”與“呆板”。而且從剛才給她講題的過程中,他只點撥了幾句,她便能心領神會,也可見她的腦子很靈活。
“不及哥哥,哥哥聰明絕頂,鋼琴彈得極妙。”陳伊人低頭細聲道。
這句贊美的話卻讓陳宇軒冷哼了下:“言不由衷。”他并沒有忽視看到她時,她那皺起的眉頭。
“哥哥用手彈得極妙,”知道陳宇軒說的是什么,陳伊人不慌不忙地說,“只是……稍欠用心。”她知哥哥是心高氣傲的天才,因此說的極委婉。只是,她還是低估了天才少年敏感而易怒的心。
第一次有人批評鋼琴過了十級的自己不用心。陳宇軒怒了,到底還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向來被人吹捧慣了,經不得別人的批評,還是一個來自古代的女孩的批評。
他勾起一個冷笑:“你說你擅長彈琵琶和簫,那好,我看你是怎么個用心法!”
他說完,便起身大步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