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想拜入三一門還是要拜所謂的鬼手王王耀祖?這個問題答案還用想嗎?
年少的李慕玄在反應過來后,腦子很快轉了起來,看著眼前這個比他大不了幾歲,卻能夠在自己仰慕的三一門門長左若童面前談笑自若的少年人王一,眼中多了幾分艷羨和嫉妒。但還是用自己年少無知被嚇到的樣子做偽裝,思考如何回答王一這個問題能回答的漂亮,不傷兩邊人的感情。
只是李慕玄永遠都是這樣,總是想太多,且總是因為想太多,一旦事情不像他想象的那樣發展,就會有情緒,然后被情緒左右,朝著另一個方向走。他這個混賬毛病,在旁邊看著的左若童知道,看過一人之下漫畫的王一也知道,連李慕玄自己也知道,只是自知者難明罷了。
就像現在,老老實實回答自己心中那個最真實的想法就好了,可李慕玄呢,他還在演,想著怎么回答合適,有什么合適不合適的,一個答案罷了。
王一就這樣笑瞇瞇背負雙手,在那看著李慕玄這個惡童表演,自己算是搶了李慕玄的機緣,成了鬼手王王耀祖的徒弟,如果可以,他挺想還給他一份機緣,讓他能夠好好拜入三一門下,被左若童這位老師把他那性子掰回來,只是這一點終究還需要李慕玄自己明白,自己努力。
“我···我認為。”糾結了許久,李慕玄還是開口了,只是他話還沒說完,王一就打斷了。
“這個問題有那么難回答嗎?你在思考這問題這么久的時候,不就已經告訴我們答案了嗎?”王一依舊笑瞇瞇的看著李慕玄,像是要把他看穿。
“不是的王大哥,我只是不想傷了王老前輩的心,所以我才···”
“傷啥心啊,都一大把年紀,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了,這點破事就傷心,那早幾年氣還喘的順時干嘛去了,這時候才想起要收徒弟傳衣缽啦?要不是我命衰,他命好,今天這破事鬧起來,指不定他就到這了。”
扎心的大實話脫口而出,直接讓鬼手王捂著胸口,指著王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想發火,但不敢發火,還是那句話,手里握著楚霸王,誰還惦記呂奉先呢,王一一身倒轉八方的手段來自于自己,卻又在不聲不響中青出于藍,對于需要傳人把自己手段傳下去的鬼手王來說,那就是一切皆可忍!更別說王一跟鬼手王朝夕相處這么久,還能不知道這老頭的底線在哪,這段話傷不了他。
數落完鬼手王,王一這才繼續刺激著李慕玄。
“一個三一門還是王耀祖的問題,就只有兩個答案,有什么好模棱兩可。你模棱兩可不就是覺得自己都在三一門山下書院這么久了,這時候跑拜師鬼手王,這不是虧了嗎?然后又看到我對左門長不卑不亢,左門長對我也是贊賞有加,又覺得不是那么虧,就是不知道今天這事,你在我心里印象如何?
不是,你才多大啊,11還是12?想那么多作甚?所以你這關,我只能說對不住,我們福薄,當不了你的師傅師兄,左門長,這孩子還是您這樣的名師來調教。”依舊是沒給李慕玄把話說完的機會,王一對著一側左若童作揖。
話說完,扭頭就走,連停都不帶停的,鬼手王王耀祖也在王一這一通對李慕玄心理剖析的話語中,變得有些失落,任由王一將自己拉起,準備離開。
但他這番動作在自打記事起就沒吃過虧的李慕玄眼里就不一樣了,不給自己一個回答完看著對方表現的機會,似乎在這個叫王一的人眼中,自己怎么表演不重要,只需要給他一個回答就夠了,可我這不是還沒有回答嗎!
“你他媽的···你媽的不知從哪蹦出來的野種!你算什么東西!在那高高在上的指摘我!我拜不拜鬼手王你說了算嗎!啊!我還就告訴你,我李慕玄就看不上你這街頭賣藝的倒轉八方了!”
情緒一上來,李慕玄也撕掉了他近兩年多來在三一門這邊的偽裝,只是原本被動成為這個撕掉李慕玄偽裝的惡人,從左若童變成了王一。王一腳步停下,嘴上帶著笑容轉過頭,看著剛剛發泄一通的李慕玄,沒有生氣,反而露出一股被我抓到了吧的得意小表情。
“喲,這少爺脾氣,不像老王頭你之前跟我講的懂事聽話知分寸啊~”話語中的揶揄之意鬼手王能聽懂,他也怔怔看著之前一直算是個好孩子的李慕玄,也是無法理解剛才那番夾槍帶棒的粗鄙之語是怎么從李慕玄嘴里說出來的。
“對,我說了算,你也沒說錯,倒轉八方這門手藝確實是街頭賣藝的,只是我家老頭有那么幾分天賦,把這街頭賣藝的手段練出了名堂,再加上又收了我這個天賦還算可以的倒霉娃兒,這才又練出了新的名堂。但說到底,還就是街頭賣藝的手段,你看不上正常。
但這不就得了嗎,把心里話說出來就是了,非要在那演。”王一一點都不生氣,只是看著已經調整過來情緒的左若童,繼續以晚輩禮拱手,“左門長,這孩子真性子差不多就這樣了,您自己看著來吧,我們這就走,老王頭我看著,不會在讓他犯您手里。”
說罷,王一按著鬼手王的肩膀,都不給他任何解釋,就帶著他離開。而從頭到尾,他都懶得去管那個跟著鬼手王過來的苑金貴。
看著不一會兒就沒影的王一一行人,發泄完自己剛才心中情緒的李慕玄這才回過神來,明白自己做了什么的他這才慢慢偏過頭,看向左若童所在的方向。
只見這位外貌年輕到過分的大盈仙人此刻就這么站在那里,表情不喜不怒。
“門···門長。”
“氣撒完了?”
“啊?”
“水云,帶這小子上山。”
“啊?”
跟在左若童身后,名為水云的弟子看著這場鬧劇,看著這個兩年多前被送到三一門山門下院的李慕玄一反常態,沒有往日的懂事聽話,知分寸,就已經覺得這小子拜師三一門之事要黃了,可做徒弟的還能不懂,自家師傅讓他領著李慕玄上山,就知曉師父已經有了收徒的心思,只是他不明白,這小屁孩性子別扭成這樣了,還有什么好值得去收的?
徒弟不曉得師父的想法,但也只能照做,過來牽著呆滯住的李慕玄,跟在左若童后頭,朝著山中三一門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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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鎮的另一處郊外民居中,破房,破屋,爛椅子,壞桌子,但除了破,好歹也算干凈,被褥啥的都有。
抹布一擦,買來的酒菜放下,很識趣的給坐在自己面前的王耀祖倒酒,王一也沒有了剛才在左若童面前對王耀祖的陰陽怪氣。
“來來來,師傅您喝酒,吃菜,之前那些話別往心里去。您也看到了,強扭的瓜不甜,那小子其實就是被左若童,左門長考核整的鉆牛角尖了,一時半會想不開才會來找您拜師。”
這到嘴邊的酒被王一這話一吐槽,頓時沒了滋味。
鬼手王王耀祖表情復雜,眼神也復雜看著面前這個對自己態度也算是畢恭畢敬的少年郎,想了一會,還是把酒喝下,酒杯放在桌子上猛敲了一下。
“唉,你是不是也挺瞧不起我的啊?”
“師傅,不要問這種傻問題,瞧不瞧得起您都是我師傅,沒你把我撿走,傳我手藝,現在這頓飯菜咱爺倆也吃不上,但您這幾年背著我做那些事吧,您自己心里也清楚。”
“好了好了!老頭子知道自己是個渾人行了吧!我也沒指望你覺得我那混賬事有多對路,今兒我就問你一個問題!”
“師傅請講。”王一正襟危坐。
“手段是我傳你的,但老頭子這雙招子還在,你前面那幾年藏拙也藏不住,我養了你九年,第幾年開始藏的?”
“第四年。”
“就是說你用四年,憑借我傳你入門的倒轉八方,然后趕上我了?”
“沒錯。”
也算是為了確定自己回答的含金量,王一放出氣場,運轉倒轉八方。一個全新的力場以王一為中心釋放出來,無聲無息將整個房子籠罩,里面的一切事物,包括此時擺在桌上的酒菜都懸空漂浮起來,卻又緩緩回到原位,沒有一點散亂。
鬼手王王耀祖看了王一良久,什么話都沒說,他只是拿起王一打來的酒,直接就往肚子里灌,將其一口氣喝了個干凈。
“好!好!好!沒想到我鬼手王混賬了大半輩子,沒想到在快要入土的時候撿了個乞兒,倒是把我這老頭子心愿給了了。
你說的對,我是個混賬,干了一輩子混事,終究老天還是待我不薄,這頓酒菜吃完,我出門辦點事,辦完了我就回來,老頭子就在這呆著了,順帶把以前造的孽,能還給還了,不能還的,等老頭子死了下地獄,給那些被我害苦的當牛做馬都行!哈哈哈!酒沒了,趕緊去給我打,今兒我喝個痛快!”
“得嘞。”
王一很高興鬼手王王耀祖解開了心結,應和了一聲,起身就出門去小鎮上給鬼手王打酒了,以他的腳程,來回不過十分鐘罷了。
只是當王一把酒菜打回來時,卻發現人去屋空,徒留下桌上包裝好的飯菜還有一封鬼手王潦草的書信。
‘徒弟,嘿,收養你這幾年只聽你叫我師傅,我也沒叫你徒弟,現在看了你的手段,老頭子更沒臉叫你徒弟了。今天就厚著臉皮叫你一聲吧,老頭子我是個混賬人,這點我心知肚明,也知曉這幾年不是你在背后給我收拾,我這幾年名聲還能更差。
今天這一場劫難你也算是點醒了我,想要傳衣缽首先當師傅得有個師傅樣,不然怎么教都是誤人子弟,徒弟跟師傅一個混賬樣了,這手段怎么傳的下去嘛,早晚得沒。
你自小有想法,明是非,知對錯,沒被我帶歪,這是你自己的功勞,老頭子不敢搶。老頭子只感激你把我的手段學明白了,還吃透了,你這份情老頭子得還,得去還之前欠下的債,順帶,手段你學明白了,估摸著老頭子這邊幾招壓箱底的絕活你也看不上,但怎么說也是我走南闖北大半輩子的經驗所得,你就看著學吧。
老頭子滾去當人人喊打的全性門人了,你也別老是以老頭子的徒弟自居,老頭子不配,但這倒轉八方的手段,還需你替老頭子傳下去了,順帶,布包里還有幾張銀票跟一點家底,放心,干凈錢,夠你衣食無憂,開宗立派了。’
王一看著桌子上壓著幾張銀票還有一百枚左右,沉甸甸的袁大頭。
在這戰火稍稍平息的民國十年,也算是一筆巨富,足夠他在這小鎮水鄉置辦一套產業,衣食無憂了。
掂量著這份來自鬼手王王耀祖的情意,王一也是一聲嘆息。
“您這身子骨還去給人還債,我來還不就行了,怎么說都是你給了我活下去的機會,何必呢。”
雖無奈,但王一也知道自己攔不住,哪怕自己能追上也勸不回來。
嘆氣之余,他也只能認下這份情,將打包來的酒菜自己收拾了個干凈,接著就是在床上蓋上被褥,這一晚,他就不打坐修靜功了。
一夜無話,這是屬于王一自己一個人的生活。
而在第二天,王一起床收拾房屋之際,昨天以為了卻李慕玄跟鬼手王,跟三一門之間孽緣的左若童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