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門長?”
日頭初上,陽光照在王一這個不大不小的院子里,日光透過樹葉打在飄然出塵的左若童臉上,讓他更像一位遺世而獨立的謫仙。
只是王一不明白左若童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昨日他充當惡人,將李慕玄的本性給逼迫了出來,這對于旁邊看著的左若童而言,他也就知道了接下來該怎么調教李慕玄這個惡童,讓他拜入三一門。李慕玄別的不說,在練炁一道上的天賦,最差也是陸瑾那個水平,未來異人圈子里有實力的十老,只是路走歪了,一步慢,步步慢,趕不上來。
可如果真能拜入三一門下,又有左若童調教,畢竟在為人師表這方面,他左若童確實是屈指可數的師門長輩。但要是連左若童在看到此刻李慕玄展現出來的本性后還不沒法把李慕玄掰正,那他王一也沒招了,只能說李慕玄命該如此,注定要成為所謂的全性惡童。
“我這次不是來找鬼手王,他也不在這,我是來找你的。”
“哈,我這小門小戶的,難得左門長登門啊,您請進。”王一雖然不明白左若童為什么會登門來找自己,但作為晚輩,該有的禮數他都得有。
開門迎客,接著就是燒好熱水,給左若童倒上一杯。
“只有一杯熱水,左門長擔待。”
左若童也不在意,只是低頭看了一眼王一的雙腳,還是如昨天看到的那樣,足不沾地,腳不生塵,顯然已經成了王一倒轉八方已臻化境的某種被動技能。
“后生可畏啊。”
“什么?”
“沒有名師教導,依靠著自身修行將倒轉八方推到這樣一個層次,當不上一句后生可畏嗎?”
“也是瞎琢磨,只是沒想到瞎琢磨琢磨出一點小小心得。”
王一九真一假的回答著,倒轉八方這門手藝之所以被看做街頭賣藝的手段,無非就是它以自身為中心,構建出了一個力場,在這個力場里,自己甩出的力可以為其所用,讓其以各種匪夷所思的角度出現,故名為倒轉八方。但隨著民國紀年結束,整片中華大地昂首挺胸邁入新時代,隨著時代的發展,倒轉八方也就有了個新名稱:人體磁場。
關于力方面的認知,知識的普及,讓這門消弭在人間的街頭手藝煥發新春。王一說自己是瞎琢磨,確實沒錯。
但他本身是一個21世紀回到民國的穿越客,或許在21世紀他平平無奇,回到民國也是平平無奇,可他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世界,很多在民國年間霧里看花的異人手段也就有了新的認識,說瞎琢磨沒錯,但站在巨人肩膀上瞎琢磨怎樣都比霧里看花來的輕松點。
就像異人圈里有一個行業叫禽獸師,過去,甚至在民國年間都是異人圈里的鄙視鏈底層,因為他們的手段只能溝通,控制大眾理解內的動物,飛禽走獸魚。其溝通,控制的動物與動物本身的智慧程度成正比,消耗的力氣和炁成反比,屬于雞肋的一種手段。
大多時候只能作為一種奇技淫巧,或者在戰時充當斥候。可隨著時代發展,人們對于生物的定義更廣,從大眾理解的動物到微生物,原核生物的時候,這門手段就有了質的飛躍。
作為原核生物的細菌,本身不具備任何智慧,只有一定的生物本能。無論作為單獨個體還是群體,都不具備任何智慧條件,這就減少了溝通的難度和消耗炁的投入,但作為細菌,原核生物作用在人體上的效果又是極為顯著的,這也就讓禽獸師這個異人流派在21世紀有了升華,成了全新的流派——生物師。
只是時光冉冉,禽獸師這個流派沒有等到時代帶來的紅利就已經消散在長河中,只有那么幾根獨苗。
王一記得,在一人之下這個世界的21世紀后服務于國家的半個國企——哪都通公司里,就有這么一號人物,叫老孟,一個行走的人形生物兵器。
王一也是如此,在民國年間大家都在修倒轉八方,只有他修的是人體磁場。又因為穿越客帶來的修煉天賦模板加上站在歷史下游的眼界,讓他早早就走出一條不屬于鬼手王王耀祖的新路。
“你不用自謙,瞎琢磨琢磨出門道來,配得上這一句,開門立派也擔得起。我也不是來刨根問底,誰都有秘密,我只是想看看你這個人。”
“我這個人有什么好看的?”王一疑惑,他現在也不是什么身輕氣清,神瑩內斂的仙人之姿,無非就是在練炁上有那么一點小進步罷了,他不信左若童看不出來。
“一個從練炁開始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年輕人不值得我看嗎?”
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讓王一正襟危坐,直視左若童審視的雙眼。也是,到底是玄門高人,走過的路比自己吃過的米還多,自己當下想做的事,就算猜不透,也能看出個一二。
左若童端坐著,直視王一的雙眼良久,這才嘆了口氣。
“修道之人最是貴生,何必。”
“若不是王老頭搭救,我是一個已死之人,活下來的人總得做點事嘛。”
“那你知道你做的事一定是對的?”
“我知道。”
“原因?”
“不能說。”
王一不想欺騙眼前這位長者,只是這個秘密說出來對于當下的左若童而言,也不是一時半會能理解的。亦或者就算能理解,一個三一門在這煌煌大勢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也罷也罷,既然你從一開始就知道要走哪條路,我多說無益,但承了你人情,我也暫時收李慕玄做記名弟子,開始調教他的性子,有什么我能幫到你的,直說。”
“鎮東街有個破屋,里面住著十個乞兒,麻煩左門長行個方便,讓我跟這十個乞兒一起在洞山先生門下學習,至于他們的生活開銷,我這邊一應承擔了。”
“給他們謀個出路?”
“談不上謀個出路吧,只是給他們一個像人一樣活著的機會,人微言輕,做不了太多,就從眼下能做到的做起便是了。”
“明天去找我弟子洞山報道,至于那十個孩子,我這邊替你管了。三一門這點還是做得到的,也不會讓你難做,需讓他們知道機會來之不易。”
“小子王一在這里謝過左門長了!”
王一就要躬身一禮,卻被左若童側身躲過不受。
“這是兩件事,我承你一個人情,幫了你一件,另一件,需你承我一個人情,就在這還了吧。”
“啊?”
王一不解,但看著左若童站在那里,無風自動的飄移白發,還有周身隱隱散出的白汽,王一也明白了。
“左門長,犯不著吧?”
“既是后生可畏,我這個做長輩的也想知道你這后生已經走到哪了,好回山門里教育弟子。”
“唉,那左門長,咱們去院里試吧,這里我剛打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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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知道在這破落小院里,有這么一號名為王一的后生,跟玄門正宗的三一門門長,大盈仙人左若童交過手。
至于結果如何嘛,嗨,后生雖可畏,可前浪勁未退。
咱們的大盈仙人左若童可是完好無損的走出了院子,停下腳步,看著身后一瘸一拐進屋的身影,左若童回頭,低頭看著自己正在緩緩修復的手掌,也是搖頭嘆氣。
“唉,王耀祖,你端的是好運氣啊。”
說罷,左若童左門長這才帶著些許不甘離去。
很快的,在這個小鎮水鄉的洞山書院,在那位左若童門長弟子中,學貫東西的洞山先生學堂里,也多了十一張新面孔。
這十一張新面孔里,有大有小,最為特殊的,是他們帶著一股朝氣,一股不同此刻學堂內對求學有些厭煩的生氣。
因為對于洞山書院里的這些學子而言,大多數家里還算殷實,即使在學院里成就不高,回到家里總有自己一口飯吃。但這些新面孔不同,他們抓住的是能夠改變自己人生的救命稻草,他們不敢有任何懈怠,生怕會因此錯過一場改變自己人生的機會。
慢慢的,在這些新面孔里又多出了一張老面孔和一張新面孔,老面孔洞山先生知曉,那是被自己師父左若童收為記名弟子的惡童李慕玄,現在的他還是那個惡童,但似乎有了點長進,該放縱的本性自由放縱,在不知收斂時,也會有那張新面孔的弟子將其拉住。
這個新面孔洞山也知道,他叫陸瑾,是一個知書達理的好孩子。
中西知識皆有傳授的洞山學院里,似乎也隨著這些生面孔的到來,多了那么幾分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