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投石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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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并不會因為這場發生在異人圈子里不大不小的事件而有所不同。
就像王一透了底,這關外依舊還是會失守,他寄希望通過揭發日寇人體實驗罪證進而在國際輿論上給其上壓力結果卻被國府那邊聯手捂蓋子一樣可笑。
這一年,除了江湖小棧的少東劉渭以不為人知的理由選擇與自己老爹分家,帶著那批這些年跟在自己身邊,心性都經得過考驗的手下,就這么加入到了王一的四城貨運公司,到了這一步,王一這個建立差不多有九年的貨運公司也就有了未來哪都通公司的雛形。
但這還不夠,因為既然是未來的哪都通公司,就得有人家哪都通的渠道和信息。
消息都不靈通,怎么稱之為哪都通?
劉渭這個江湖小棧少掌柜和自己一眾得力干將的加入,算是補充了這一空缺,開始搭建這方面的框架。
而劉渭在陽春三月加入王一公司陣營的第一件事,就是以公司二把手的身份,將王一交給詹姆斯·蓋茨,讓他在上海灘通過大陸日報將日寇人體實驗罪證刊登上報的報紙,由劉渭這邊把關,安排可靠人員將其一份一份都送到關內異人圈子里的各家各派手中。
這一招,便是投石問路。
異人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除了散人之外,各家各派基本上都是在自家一畝三分地上圈地自萌,在這亂世當道時節很少出來走動。
想當年名門陸家陸老太爺八十大壽,也沒有各家各派都到齊。
這樣做的好處就在于即便是亂世當道,但只要自己不瞎出來走動,很少惹禍上身,但同樣的,消息也會很閉塞,對于發生的一些事基本上就是一問三不知的狀態。
就好比江湖小棧,這份報紙雖說只在上海灘發行一天都不到就被國府強力鎮壓和收購了,可連一點風聲都沒收到就說明其問題所在了。
所以當劉渭派出去的人手,將手里頭這些無法在市面上流通的報紙送到龍虎山,三一門,諸葛三脈,唐門,武當,上清茅山,終南全真,普陀三寺,靈隱,少林,除了高家之外的三家,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都收到了這份來自王一的禮物。
各家各派表現也有所不同。
先說說這次跟著王一一同出關搞事的瑯琊諸葛一脈,源頭上來說,瑯琊諸葛一脈是主脈,蜀中諸葛和江浙諸葛都是支脈。
當瑯琊諸葛一脈的老家主看著這份報紙上那觸目驚心的畫面后,也喊來當時與王一一同出關的諸葛山伯,山叔,山季三兄弟。
“我問你們三兄弟,這里面的,是否屬實?”
“回爺爺的話,我們三兄弟親眼所見,日寇對關外百姓所作所為,有過之無不及!只恨我等勢單力薄,國府軟弱無能,明明這位王東家想要讓世人皆知關外慘狀,得來的卻是國府他們這幫捂蓋子!這些尸位素餐的家伙,該殺!”
一聽到關外之事,三兄弟也是怒火中燒,在那怒罵出聲,他們這么多年的江湖閱歷,哪還看不出來王一為啥給他們送報紙,還不是走公諸于世這條路被國府堵死了。
坐在太師椅上的這位諸葛家主心里跟明鏡似的,異人圈只是封建,落后,不代表他們這些當家人蠢,他們只是選擇了自己的立場。
他們有自己的立場,也有自己的聰明,而像這些傳承千年,如同世家門閥的流派,最擅長的智慧便是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
‘有意思,投石問路嗎?試試各家的反應?這年輕人想來也是個不安份的主啊,所作所為,也算是擺明了立場,可眼下這世道,真能出現如武侯先祖那樣的人物嗎?可連先祖那樣的人物最后都輸給了命數,咱們呢?唉,武侯先祖啊,希望您在冥冥之中保護我們三脈能在這亂世中茍活吧。’
老家主心里想著,臉上卻是保持著淡然,直到這三兄弟發泄完對日寇的仇恨,對國府無能的痛恨,這才開口。
“罵舒服了?罵舒服了,你們三兄弟就走一趟,去趟蜀中和江浙,把另外兩脈的家主給請過來。”
“啊?”
“多事之秋,戰事將起,咱們諸葛三脈能不能在這世道中得存,總得三脈一塊商議吧,去吧去吧,別在這發牢騷了。”
“是,爺爺。”
諸葛家是謀定而后動,畢竟家大業大,三脈之間再怎么有摩擦,都是自家人,眼下異族叩關,國府無能,對于傳承千年的諸葛家而言,儼然如諸葛武侯在世與死后的東漢末年,三國鼎立,三家歸晉與五胡亂中華的再現。
千年前已經來了一次,千年后再來一次?他諸葛家可受不起,也不想受這種委屈。
而像唐門,三一門這種就扎根在地方的,則是另一種選擇。
唐門之中,門長唐炳文與從關外回來的大老爺唐家仁行走在暗處,觀察著由大老爺帶隊出關,又全須全尾回來的十個門人,每一個都有所變化,但這種變化唐門長說不上來。
他們是做殺人買賣的,買賣只有接與不接和目標是誰的說法。
但現在這些門人,年輕的還能理解,但連高英才,李鼎這些上年紀的也有了改變,他們似乎是在磨劍,以身為劍,出鞘之時必沾血,但這沾誰的血,唐門長看著這份送上來的報紙。
“師兄啊,咱這買賣做虧了呀,這十個門人以后要是接那個四城公司的買賣,不得白菜價?還得倒貼?”
唐門長說是這么說,但對于十個門人的蛻變,以身為劍的磨練也很是滿意。
至于殺人,呵,就自己手里這份報紙上這些日寇所作所為,他們的命,賤!值不了人家王一花大錢買命。
“話也不是這么說啊,我帶回來那個叫燕雙鷹的后生你也瞧了,怎么樣?”
“身負血海深仇卻能明心見性,雖有點偏激,但確實是修習唐門手段的好苗子,假以時日,能成大器,說不得連那丹噬都能悟透,就是怎么這好事都讓別人拿了,鬼手王收王一,王一又收個燕雙鷹,師兄,下手晚了啊。”
說到這個跟著大老爺一塊回唐門,算是王一名義上第一個徒弟的少年燕雙鷹,唐門長臉上盡是惋惜之色。
“我就是想收人家也不一定想要拜我們唐門啊,這孩子經歷的大恨,咱們唐門不一定能滿足得了他,就這樣吧,除了丹噬不教,咱該盡的都盡到位,至于說咱這買賣虧不虧,不好說啊,人家王一可是想咱們保證過的,這長期買賣,短期不一定能看到效果,到我八十四那年,就能看到了。”
“等伱到八十四?這王一還真是心大。”
“怎么,覺得我活不到那個歲數?”
“不是,就是覺得他這么篤定,感覺就像是知道師兄你八十四那年蜀中會有什么變化一樣。”
師兄弟兩人說著說著,便到了山頂,從唐門山頂望去,只見群山云霧繚繞,以他們兩人的目力自然也能看到在一些崎嶇山道上,靠著懸崖峭壁,背著簍子的采藥人。
“風景這邊獨好啊。”
“再好的風景沒人看,沒人來,也不過是荒山野嶺,更別說還有這些東西在。”
大老爺指了指遠處一處,能依稀看見有人影在地里來回走動,大老爺臉上也露出鄙夷神色。
唐炳文能理解自家師兄的情緒,他也看不慣,但有些事就是這樣,再怎么看不慣也得受著。
“蜀道難,難于上青天,咱們蜀中出川就是這樣難,出不去,又困在這里,就只能聽這帥,那帥的命令種煙土,不種就得死。”
唐門長感慨著,但是他知道在前清宣統末年,其實蜀中是有建設出川鐵路的計劃,要想富先修路這個道理大伙都懂,就是需要錢和人,還得有人牽頭。
而在宣統末年前清皇族內閣頒布‘鐵路干線國有’政策,將已歸商辦的粵漢鐵路,川漢鐵路收歸國有,又與英、法、德、美四國銀行團簽訂《湖廣鐵路借款合同》。
相當于將這兩條收歸國有的鐵路筑路權給賣給列強,讓他們來定價議價。
這一套連招下去,也算是間接點燃了前清覆滅的導火索,可前清是倒了,民國立國到現在也有二十二年了。
因為戰事斷掉的川漢鐵路卻到現在都沒有正式動工,每次都說在議程上了,每年都以這般理由讓川蜀百姓繳納鐵路稅,連他們唐門都沒放過。
真當猿猱欲度愁攀援這句詩白寫的啊,唐門就是輕功絕頂,能坐火車出川,誰他媽想邁兩條腿瘋跑呢。
這錢唐門巴不得交,但是交了你們得辦事啊!
可唐門長和大老爺不知道,一直到民國結束,這川漢鐵路依舊是地圖上畫條虛線,而一根枕木都沒鋪過,就這樣一直持續到新家建立。
新家建立后的第一年提上議程,兩年后完工,這條活在老一輩口中,卻從唐門長和年輕那會直到現在未見過的川漢鐵路就這么落實到位開始發車。
原時間線上大老爺沒見到,因為殉國于40年,但唐門長想來是見到了,或許也是跟他在處理與無根生結義的弟子許新和董昌時說的那番話有關,他隱隱約約是站在跟王一一樣的立場上,只是不夠主動,或者說,年事已高,再加上唐門在抗戰中折損嚴重。
很多事在他任門長時期沒落實到位,后續的門長自然也就沒法將其延續下去。
所以當看著遠處那些只能軍閥的地里收割罌粟的百姓,自家師兄說王一保證會在大老爺八十四歲壽辰之際給他看到蜀中變化的一面。
蜀中能有什么變化?修行人常說心血來潮,福至心靈。
這一刻,唐門長便是心血來潮,想到了他和大老爺已故師父,上任老門長心念念的遺憾。
鬼使神差的,唐門長也開口道。
“師兄,那個叫燕雙鷹的孩子,就讓他跟許新,張旺這幾個小家伙一道,回頭我去請英叔,讓他老人家好好教這幾個好苗子,另外,那個送報紙來的伙計,你去跟他說一下,讓他給王一帶句話,唐門所在之地,在不違反唐門原則的前提下,可以幫他三次。”
“阿文,你這是跟我一樣信了王一的話?”
“談不上信不信吧,就是想看看師兄你八十四歲壽辰那年的表情。”
“哈哈,阿文啊阿文,還是那句話,當年選你當門長,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正確的事。”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像諸葛三脈,唐門這些跟王一出關見過日寇對關外百姓犯下累累罪行的,要么就是謀定而后動,要么就是展現出自己的態度。
而像與王一淵源之深,位于閩地的三一門,更是直接。
以水云,長青,諸葛云端三位弟子為首,連同十五名三一弟子在內,也朝左若童,似沖,勿澄真這幾位師長,師叔,師兄表明了心意,想要回到關外,做一名三一弟子該做之事。
對于這十八位弟子,尤其是水云,長青還有諸葛這三個弟子的心態轉變,坐在太師椅上,自從三重之后可飛升的夢碎之后,左若童就不再以逆生維持年輕時的模樣了。
這樣一來,年輕時受的暗傷時而在折磨著他,卻也讓他放松了許多,老態龍鐘的模樣卻帶著幾分出塵之人才有的淡然。
在聽完弟子們表明心意,他也只是淡淡嘆了口氣。
“我這段時間常聽一句話叫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吧。為師縱然是有萬般不舍,但既然你們都做了決定,我就不再多言,只要你們記住,這三一門是你們的第二個家,熬不住的時候就回來吧,好了,都去見見自己的父母吧。”
“謝師父恩準!”
向著左若童叩首完畢,水云他們也開始回房各自收拾行李,準備回家看望父母,至于最后是選擇留下陪父母還是北上出關抗日,全憑自愿。
當目送水云他們離去之后,似沖也看著如今越來越像一位慈祥老人的左若童,這才開口。
“師兄,你常說修行之人最是貴生,為何你剛才不愿跟他們說這句?”
“說不出口啊,師弟。”
說著,左若童也從袖子里抽出王一讓劉渭差人送來的那份報紙,遞到似沖面前。
“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玄門中人就能免俗了?在這種事面前,誰能做到貪生呢。說起來,我這邊都收到了,想來天師府那邊也不會少,師弟,我閉關的這幾年,天師府近況如何了?”
被自家師兄這么一問,似沖啞口無言,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天師府如何?
連未來的天師繼承人張之維都被當代天師逐出門庭,然后天師閉關,把天師府一切事務交由幾個師弟配合本家張姓和冒姓張兩個弟子分掌天師府。
這樣子搞還需要問天師府近況如何?
這幾年里以這兩名弟子為代表,統領正一一脈的天師府鬧出的動靜不大,可他們這些離得近的門派世家都覺得不小。
也就是左若童那幾年正好因為察覺到逆生三重有誤來回閉關,他又不敢去打擾左若童,這才搞得現在左若童一問三不知。
就像現在,作為張道陵天師直系血裔的張恩溥與天師賜姓,冒姓張的張懷義就因為這份報紙在供奉張道陵這位祖師的大殿前,分成兩派,吵得不可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