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也沒有搜‘女殺手’的身,只打了個電話,叫孫老過來把人帶走,還提醒了句叫救護車,沈醉通知今天在小區蹲守的幾個戰友可以回家了。
花費了幾分鐘,把這些雜事做完,沈醉和秦卿就坐一邊兒喝茶,還是劉春和何訶比較緊張,臉上多多少少帶了幾分戒備。
“別緊張,一時半會兒她沒行動能力。”秦卿笑了笑,這女殺手不但中毒,手腕、腳腕都被沈醉給擰脫臼了,別說只是個女人,就是他們這些特種戰士,傷得這么厲害,又讓四個身手不錯的能人守住,也不會再有反擊的機會。
她招招手,招呼兩個小孩兒一起坐下休息休息,這大半夜的,天寒地凍,又是一宿精神緊繃,大家肯定都累得很。
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下肚,秦卿的精神舒緩,這才稍稍打量了像泥一般癱倒在沙發上的女人,無奈地嘆了口氣,還是主動打招呼:“毛大姐,好久不見。”
聽見秦卿的話,那被她稱為毛大姐的女人卻忽然咯咯地笑了起來,笑聲古怪刺耳,宛如夜梟,劉春和何訶兩個小伙子都嚇了一跳,噤若寒蟬,不自覺地扭頭看秦卿和沈醉,卻看見這二位神色絲毫未變,秦卿更是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就這么捧著茶杯,有一口沒一口地品著,由這女人的笑聲由尖銳到粗糲,最后越來越嘶啞虛弱,終于因為沒人捧場,再也笑不下去了。
房間里一時間寂靜下來,秦卿和沈醉都不理會她,反而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咬耳朵,氣氛太祥和,一點兒都沒有因為她的到來而激起浪花,就這么過了將近半個小時,待秦卿咕噥了句,怎么孫老還不來,要不咱們把人送過去算了,如果回來的早,還能再睡個回籠覺。毛大姐終于忍不住,牙呲目裂地瞪著秦卿——
“……你很得意,是不是?呵呵,你當然應該得意,這才短短兩年,就又有了新情人,不對,怎么能說是新情人呢,明明是舊情人嘛,怎么,這么快就已經把楊夢澤給忘了?忘得好,忘得真好啊……哎,楊夢澤啊楊夢澤,你這是惡有惡報,看看人家沈醉,不但殺了你,還擁有了你的女人,你在九泉之下,可要睜大眼睛好好看一看,這就是你的女人,你的兄弟……”
‘毛大姐’睜大了眼,仔仔細細地打量秦卿,似乎想在她的臉上尋找到能讓自己愉快的東西,可她很失望,秦卿那張臉,依舊是老樣子,眉峰不動,唇邊含笑,她這副做派,終于讓‘毛大姐’臉上瘋狂的惡意變成羞憤,忍不住撕心裂肺地大喊:“你不相信我的話?我是誰,你不會不知道,憑我的權限,就你們那個層次的情報資料,只要我想看,就沒有我看不到的……沈醉殺了楊夢澤,千真萬確,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問——你問啊,你為什么不問!”
見毛大姐太過激動,血氣上涌,臉色又開始發黑,擔心她毒氣攻心,秦卿才皺了皺眉頭,終于開口:“毛大姐,你不用挑撥離間……”
她想了想,輕輕將沈醉有些冰冷僵硬的手拉過來,湊到‘毛大姐’眼前,捋起他的袖子——燈光下,沈醉有些瘦的手腕上,兩個深深的齒痕,分外顯眼。
沈醉的手一縮,秦卿硬是拽住,沒讓他動。
“這是沈醉自己咬的,有一年,我、夢澤、沈醉三個人執行任務的時候被困住,整整困了七日,我和夢澤受不了昏死了過去,是沈醉咬破自己的血管兒,把血喂給我們兩個喝,我們這才活了下來……”
她的聲音很平淡,因為任務的保密性,她的描述掐頭去尾,簡簡單單,是一點兒驚心動魄的味道都不可能有,可聽了她的話,毛大姐的激動,卻不知不覺地平緩了些。
“我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知道,如果可能的話,我們都愿愿意為了讓對方能夠存活,而盡一切努力……所以說,就算沈醉不得不殺死夢澤,我心里也明白,那一定是因為——‘死去’,對夢澤來說,比活著要好,好得多,罪,永遠不應該歸于沈醉身上,我也不會把罪過歸在他的身上……”
毛大姐愣了愣,呆呆地看了秦卿好半晌,目中終于開始閃爍淚光:“……你怎么能這么平靜?他死了,你愛的人死了啊!”
怎么會平靜?她當初也曾撕心裂肺,只是,只是——“我們是特種軍人,是共和國如今少數的,還要面對鮮血的軍人,參軍的第一課,教官教導我們的,就是應該怎樣面對犧牲……”
“我們當兵,執行任務,要努力求生,也須有從容赴死的覺悟……夢澤他,早就有覺悟了。”
這是秦卿第一次說這種話,她覺得,這樣的話可以說給毛大姐聽,哪怕她一時半會兒不能理解,但也許在監獄里,她愿意好好地想一想。
孫老終于帶著人和救護車來了,他似乎就是想讓秦卿和這個女人好好地談一談,所以才故意來的這么晚。
‘毛大姐’被擔架送上救護車的時候,忽然扭過頭來問:“……安逸枉死在他手里之后,楊夢澤有沒有做惡夢?”
這個問題,秦卿沒有回答她。
安逸是‘毛大姐’毛敏之的丈夫,兩個人新婚的第三天,安逸因為侵入安全部六局,偷竊一份兒極為重要的‘間諜’名單,結果被楊夢澤當場擊斃。
而他,也被安了一個‘叛徒’的罪名,堂堂‘羽林’三杰之一的安逸,死后連個烈士都不能算。還成為羽林幾十年歷史上唯一一個‘叛徒’,成為巨大的污點,讓所有人唾棄,弄得那一陣子,整個羽林都跟著抬不起頭來。
但安逸不是叛徒,他只是被利用了,被一個他深深信賴,絕不肯懷疑的人利用了。
真相最終大白,可已經沒有意義,死去的人,終究不可能復生。
秦卿心里一嘆,她能明白毛敏之的不甘,能明白她滿心的怒火不知道應怎樣發泄,因為安逸死得太不值,太憋屈,而那個導致安逸有此下場的罪魁禍首,卻偏偏是她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