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卿的公寓位于六樓,也是這小區的最高層,陽臺很大,放置一張竹子制成的躺椅,外加一只原木的小圓桌兒,依舊不顯擁擠。
冬日正午的陽光,暖洋洋的,曬得人通體舒泰,秦卿端端正正地坐在躺椅上,神情嚴肅,左手握著一塊兒梨木,右手拿了一把斷掉半截兒的刻刀,她上身不動,只有手腕靈活地轉動著,手很快,動作很輕盈,很漂亮……
沈醉端著木盆上了陽臺,把兩件兒甩干的被單晾起來,因為秦卿身上帶傷,容大媽不許她沾涼水,這些洗洗涮涮的活兒,只要沈醉有空兒,就代勞了,其實,洗衣機、烘干機都齊全,哪用得著他,秦卿自己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對容大媽的話是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根本每當回事兒,平日里洗衣服洗碗筷,哪里會耐煩用熱水?
當然,這種時候有人愿意幫忙,她自是也樂得清閑。
沈醉把被單晾好,一扭頭,就看見秦卿一臉得意地捧著只四四方方的木塊兒,沖他挑眉:“來,兄弟,吹一口氣。”
沈醉笑了笑,從善如流地低頭,對著那木塊兒一口氣吹出……
隨著一陣木屑飛落,出現在纖纖素手中的,竟然是一條神形具備,活靈活現的龍,中國傳說中的龍,雖然只有巴掌大,可是霸氣十足,龍須、龍眼、龍鱗,逼真得仿佛活物……
看到它,沈醉也不由得呆了一呆,好半天才道:“行啊,你這手藝可是長進了不是一星半點兒,我看,比雷爺爺還厲害了。”
雷爺爺是他們羽林訓練營圖書館的管理員,是老前輩,以前家里世代都是木匠,手里的活兒相當精湛,絕對能算得上是中華民族的非物質文化遺產。
秦卿就是和他學的手藝,不過,一來秦卿是女孩子,力氣不夠,二來學這個也只是玩玩,沒上心,雷爺爺的手藝沒學到三成,雖然雕點東西挺像回事兒,可算不上什么大行家,精細的東西做不好,但今天一看,沈醉也不得不承認,他還是小看卿卿姑娘了,就憑這一手,將來她要是混不下去,專門賣手工藝品也能吃上飯。
秦卿也得意,笑瞇瞇地左看看右看看,決定好好雕琢一番,將來要是哪個戰友過生日,就用這些東西做禮品,有意義又省錢……當然,她更高興的,自己傷算是徹底恢復,不但恢復,而且身體狀態更上一層樓,穩定性和力氣都大增,本來就好的視力也更好了……這些,一定是靈液的功勞。
“歸我了,算是幫你洗被子的酬勞……不用上漆,我喜歡原色的。”
沈醉伸手從秦卿手心里將那個神龍雕像拿起來,揣自個兒口袋里,秦卿翻了個白眼兒,也沒搶,由著他拿,區區一個小東西,她還不至于舍不得。
中午,沈醉烙了兩張蔥花餅,又去超市買回來兩斤豬頭肉,剝了幾根大蔥,兩個人就大餅卷大蔥配豬頭肉,吃了。
餅很香,肉也不錯,肥瘦剛好,不膩口,對這頓午飯,秦卿是滿意得不得了,只有一點兒,飯后漱口刷牙好幾回,聽麻煩的。
下午,秦卿難得沒有讀書,和沈醉下了盤圍棋,論圍棋,秦卿也是熟手,整個羽林能勝過她的不多見,放在圍棋界,怎么也有業余五段的水平,可惜,和沈醉比就差了些,一目半惜敗。
只此一盤,秦卿就隨身推開不下,下棋太費腦子,自從離開羽林之后,她就下得少了,看了看天色,喝了杯熱茶,便起身換了身衣裳,銀灰色的羊毛衫,深藍的牛仔褲,看起來青春洋溢,頭發已經留了幾個月,長得不算慢,幾乎快到耳朵,雖然還不長,可至少有了女孩兒的樣兒,不像以前的板寸,跟個假小子似的。
秦卿在落地的穿衣鏡前照了半天,扭頭沖立在門口的沈醉招呼:“好看嗎?”
沈醉沒說話,只是笑著點點頭,臉頰上稍稍帶了幾分紅暈。秦卿也笑了,悄聲咕噥了句:“白嫩了好多……是不是像個學生?”
確實,秦卿以前也不黑,可絕對算不上白,畢竟整日里訓練,就是容大媽再操心,天天負責監督她們這幫女兵用什么防曬霜,防曬膏的,可也擋不住日日曝曬的威力,所有當兵的,哪怕是曬不黑的體質,時間久了也難免會有一身古銅色的健康皮膚,秦卿當然不能免俗。
可離開部隊才數月,秦卿就變成白白嫩嫩的姑娘了,這大概也是一連數月用靈液泡澡的緣故。
沈醉抬頭,看著鏡子里的女孩子,脖頸頎長,身量筆直,英姿颯爽,看著看著,就不覺勾了勾唇角,嗯,卿卿不穿軍裝,一樣好看呢。
“走吧,希望天黑之前能趕回來。”
臭美夠了,換上雙平跟皮鞋,圍上圍巾,往腦袋上扣了一個小喬的羊毛帽子,揣上錢包,秦卿就和沈醉一起出門。她打算去買一輛車,沒車還是不方便。過陣子要準備考研,說不定會在海市、京城兩頭跑,也是時候買車了。
現在她手里的余款不少,買完房子和家具之后,還剩下九十多萬,足夠買一輛很好的車,不過,能省一點兒就省一點兒,秦卿提前給阿飛去了電話,準備讓他幫著找個好賣家,最好既省錢又省時間,把一切都給辦妥當,當然,駕駛本是用不著別人幫忙的,羽林出來的人,別說汽車……就是飛機、坦克,也照樣能開走?
“阿飛說讓我們去解放西五十三號,他在那兒等。”
秦卿拿出手機來,又給阿飛發了個短信,那邊兒沒幾秒鐘就回了,顯然正等著。
沈醉點頭表示知道,開車直奔解放西而去。
解放西是一條很繁華的商業街,五十三號在南頭,沈醉開車快,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鐘,就看見了那黑洞洞的,怎么看怎么不起眼的灰白色大門,上面掛著一塊兒歪牌子,書——‘阿寶齋’三個字,其中那把‘寶’字,還缺了王里面的一‘點’。
秦卿到不奇怪,阿飛本來就是怪人,他介紹的地方,哪有不怪的道理,只是——“別是買黑車的吧?”
話雖如此,兩個人的腳步卻沒停,這個世界本來就很難做到黑白分明的,地下世界存在了那么多年,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