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師

第六十六章 羞窘

聽到秦卿的聲音,年輕的女孩兒一時間覺得脖子發涼,冷颼颼的,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卻是擰起眉,避開秦卿的眼睛,一扭身躲她丈夫懷里去。www.

她丈夫也臉色發黑,眉頭緊蹙,一手摟著妻子,遲疑半晌,忽然站起身,怒瞪著林超,咬牙道:“你們公安局怎么回事兒?我們可是受害者,是來報案的,你們不說趕緊幫我們把錢尋回,嚴懲那個小偷……現在這是想干什么?把我們當犯人審嗎?這個女人是誰啊,憑什么審問我們?”

話雖如此,可他不知怎么的,就是不大敢面對秦卿。

這也不奇怪,像秦卿、沈醉這一幫子出自‘羽林’的戰士,從血與火里拼殺幾十年,身上自帶一股戾氣,尋常時候旁人發覺不了,也許還看著他們挺拔俊秀,笑容可親,但他們一發真火,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抵抗的。

林超的臉色頓時也有些不好看,他這個政法委書記,雖然是小城市的,但平時真沒什么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秦卿到是笑了,雙手一攤,笑瞇瞇地道:“只是問幾句話而已,二位何必著急?別說是你們,就是省長、市長在這兒,我想問幾句話,也不會有人不愿意回答?”。

她說著,扭頭看周玉和廖海波。

周玉和廖海波身份特殊,本來都沒過來,只是剛才心里著急,這才跑會客室門口站著聽他們說話。

秦卿這句話一出,周玉臉上泛紅,扭過頭去捂臉,全當不認識這個臉皮厚的小丫頭,廖海波卻忍俊不禁,把手里的茶杯放下,笑道:“是、是,咱們秦中校想問話,誰敢不聽?”

秦卿挑眉。www.林超卻嚇了一跳,他剛才的注意力一直落在秦卿身上,根本不知道廖省長和周將軍是什么時候來的,此時連忙站起身親自開門,請二位領導進來:“廖省長?您二位趕緊進來坐,小趙,上茶。”

他又是倒茶又是遞煙,忙活半天,對面那兩個年輕的卻懵了,直愣愣看著周玉和廖海波,只覺得這兩個中年男人身上威儀甚重,又聽林超叫其中一個……省長……心里更是打鼓,男子忍不住暗道倒霉,早知如此,應該一早兒把事情說清楚,不過是個誤會而已,何必為了面子與人為難,心里也咕噥了幾句他媳婦不懂事兒,要不是他媳婦說,一個撿破爛的老婆子沒什么好顧忌,那……

男子想到這里,勉強讓臉色緩和下來,皺眉,略帶幾分局促地道:“……那個……我們不報案了,不過三萬塊錢,小事一樁,用不著為了這點兒錢浪費時間,我們還有事兒,工作都忙,這就走……”

說著,他扶著妻子,就想往門口走。

秦卿卻漫不經心地甩手把門一關,臉上依舊掛著笑:“二位別著急,稍微等兩分鐘,車站那邊兒的錄像馬上送過來……”

她撂下這句,就不再看那對小夫妻,而是笑瞇瞇地扭頭和周玉說話,“衡市的火車站雖然小,可攝像頭當真不少,比海市那邊兒還多,我當時看見,還真嚇了一跳呢。”

這對兒小夫妻嚇了一跳,一瞬間臉色煞白,又有兩個女警察過來,和顏悅色地安撫他們坐下等,給兩個人換了熱茶。

果然,不過兩分鐘,一個穿著警服的小伙子跑步進門,一個敬禮,畢恭畢敬地把手上一張光盤遞給林超。

見到真有錄像,這對小夫妻更是坐立難安,那個男的拉著妻子,說什么都要走,一個勁兒地喊:“我們有事兒,這什么錄像就不看了,我們不報案了還不成嗎?你們想干什么……警察也不能不讓人走……你們讓開。www.”

說著,這對小夫妻就糾糾纏纏地想往外走。

秦卿皺眉,她今天本一直在壓抑脾氣,可是此時被這對夫妻鬧得,心里忽然有一股火氣冒出來,一個跨步,站在門前,身上寒氣四溢,瞇起眼睛瞪著她們……

一瞬間,不光是這對小夫妻嚇得臉色發青,頓時再不敢開口說話,只覺得屋子里氣溫徒然下降,堪比寒冬,就連周玉都嚇到了——“卿卿,你怎么了?”

秦卿深吸了口氣,猛地一握拳,惡狠狠砸在大門上,只聽哐當一聲,上好的松木鑲鐵皮的大門,碎裂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口子。

那對小夫妻倒吸了一口冷氣,不自覺地伸手摸脖子,林超這個政法委書記眉頭一緊,看著秦卿的臉色,心里也有一點兒異樣:危險人物啊,這一拳要砸人身上,不死也丟半條命

秦卿一點點平緩自己的心情,板著臉把光盤從林超手里拿過來,自己去放映。

會客室有電腦,有投影儀,車站的錄像,公安局的技術人員早已經提前看過,此時這張光盤記錄的就是從這對年輕夫妻丟了小包,老太太追喊不及,一直到天明,老太太親眼看著小夫妻回來拿走包,然后回家的過程……

大概是因為角度的關系,整個錄像由數個攝像頭拍下的內容匯合,所以有一點兒模糊不清,但經過技術人員的處理,已經變得相當的清楚,連上面人物的眉眼表情,都清晰可辨。

一屋子人,眼睜睜看著那八十歲的老太太,步履蹣跚,踉踉蹌蹌地一邊兒追這對兒小夫妻的背影,一邊兒呼喊,累得氣喘吁吁,整個車站廣場,所有人都是步履匆匆,最多側目兩眼,指指點點,根本無一人幫忙……

又看著老太太裹著有些破舊的大衣,坐在自己裝垃圾的的麻袋上,一直守著那個天藍色,有天空感覺的小手包,當夜風冷,起了霧,還有霜,不多時,老太太的發鬢眉間,就染了一層白色,凍得老人家臉頰通紅,不停地站起來跺跺腳,拍拍手,但她一直一直,沒有離開,直到黎明時分,那對小夫妻急急忙忙地返回找包,這才露出笑容,拎著麻袋離開……

看完錄像,會客室中靜得出奇。

良久,榮坤才嗚咽了一聲,抱頭痛哭:“都是我們當晚輩的不孝,讓奶奶這么大年紀還在外面受罪,不能安享晚年……”

周玉嘆氣,林超羞得恨不得能找個地縫鉆進去,他們這幫警察辦案不經心,偏聽偏信,帶著顏色看人,就不知道查查錄像,這監控攝像頭全當擺設了。誤會這么一位慈祥善良的,已經八十高壽的老太太,還把人家給‘打’的住進了醫院……他本來還想為車站派出所的民警們求情,現在看來,只是開除,也太便宜他們了。

秦卿也雙眼泛紅,心里難受,她抬頭看了一眼那一對兒羞得低頭不敢看人的小夫妻,嘆了口氣:“做人,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你們看看,仔細看看,吳奶奶像小偷嗎?天底下有這樣幫‘失主’守著包,一守守一宿的小偷嗎?你們要是覺得不虧心,就隨你們便,我也不想多說什么……”

屋子里一時沉寂。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個女子紅著臉,支支吾吾了半天,終于抬頭,壓低聲音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一開始真的是以為錢丟了,這才,這才報警……”

那個男子也咬著牙,嘆了口氣,這下也不隱瞞,干干脆脆地把始末說出來——

“是我們不對,我們好面子,才讓老人家受了委屈。”

“上個月我陪著素素回她娘家辦酒席,那三萬塊錢是份子錢,當時回來的太著急……哎,那天早晨,我們發現素素的手包丟了,因為里面的證件都挺要緊,如果補的話,非常麻煩,所以才又跑去火車站找,本來沒想著能找到,卻不曾想,我們剛到火車站,一眼就看見手包老老實實地擺在花壇上,當時素素光顧著高興,拿了包就走,走到半路上,素素才說里面的三萬塊錢沒了……”

男子話音一頓,看了看妻子,閉嘴不言。

那個叫素素的女孩子臉上通紅,接過話,小聲道:“我當時氣急了,一扭身就直奔火車站派出所報案,因為,因為我們黎明過來的時候,整個火車站廣場,就是那位……老太太離得最近,我們才以為,以為是老太太她……”

“哎,后來回到家,我媽媽來電話,說我們走的太著急,把錢忘家里了,她正想著給我們倆匯過來,我們,我們……”

素素眼眶一紅,把腦袋埋進她丈夫懷里,“當時我男人打算告訴警察來著,可我覺得丟面子,又想那老太太要是知道我們冤枉她,一準兒沒完沒了,說不定我們就被她給纏住了,就舉棋不定,想著只跟警察說,我們不打算追究罷了……沒成想,到下午,派出所就來電話,說已經找到那老太太,只是老太太摔了一跤,現在送往醫院,要等老太太的親屬過來,再說丟錢的事兒……我一聽,就更不敢把這事兒說出來,生怕老太太的家人……”

“怕吳奶奶的家人勒索你們?”

秦卿搖搖頭,眼看著這對小夫妻羞窘地點頭,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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