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州?”
蕭紹昀愣了一會兒,眉心擰起:“小十,那嚴長史參你擅離封地,是去了虢州吧?你在那里被什么人騙了?”
晉王激動搖頭,神情由悲轉喜,笑了起來:“不是的,皇兄,不是,是我真的見到了成歡姐,什么都一樣,名字,走路的姿勢,說話的神情,除了臉不太像,其余全都一樣!皇兄,咱們去接成歡姐回來吧,好不好,我以性命擔保,那就是成歡姐!”
晉王站起身來,手舞足蹈,喜不可抑,蕭紹昀反倒冷靜了下來,看著晉王的眼神中帶著幾分憐憫,像在看一個胡鬧的孩子,又像是在看著自己。
“小十,朕知道你想念皇后,可是,她已經死了,朕已經命人招魂,朕,曾親眼看見她的魂魄,她如今魂魄尚未歸來,又怎么可能在虢州?”
如果隨便見到一個相像的人都能認為是成歡,那該多好,他又何必苦苦追尋,興師動眾,求而不得?定然是小十孩子心性,被人看破了心事,故意引他上鉤。
晉王焦急道:“真的,皇兄,我說的是真的……”
“夠了,小十,不要再胡鬧了。”
蕭紹昀十分冷靜地打斷了晉王的話。
若是那人真的是成歡……那他見到的魂魄又是誰?
相比一個讓小十認錯的人來說,他更愿意相信詹士春。
晉王卻看著蕭紹昀冰冷的神情,忽然像是看破了什么,喃喃道:“皇兄,你,你真的不要成歡姐了?”
似乎是一直一來不愿意相信的事情得到了證實,晉王神情激憤:“果然如此,你已經忘了成歡姐,你已經要選秀了!”
“你又怎么希望成歡姐回來?你是不是希望她永遠都不要回來?好讓你左擁右抱,得盡天下美人?你怎么對得起成歡姐!”
“什么招魂,什么她還在都是騙人的!明明她就在虢州,你卻不肯信,是你負了她!”
晉王起身,一步步后退,卻伸手指著蕭紹昀厲聲指責。
“晉王,是朕太慣著你了嗎?居然學會了忤逆!”
蕭紹昀坐在座上一動未動,眼神冰冷:“你身為藩王,擅離封地本就是大罪,朕原本不忍與你計較,你卻越發無禮,對朕大不敬……來人,送晉王殿下去宗人府,無詔,不得出!”
晉王傻了一般看著之前還一副好兄長模樣,轉眼卻要把自己幽禁起來的蕭紹昀,難以置信:“皇兄你說什么?”
已經有侍衛在殿門外聽到了皇帝的召喚,一擁而上按住了傻掉的晉王。
“小十,想必你長途跋涉,累了,且去歇息吧,朕會命人為你建造晉王府,從今以后,你就長留京城吧。”
晉王想要掙扎,卻被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室內昏昏沉沉的幽暗中,他的皇兄像一座冰冷的雕像,高高在上,坐在他無法企及的地方。
這不是他的皇兄,他的皇兄對他那么好,怎么會這樣對他?
殿外的天地,是明亮晴朗的,可是晉王卻覺得自己又回到了河東的那場滂沱大雨中。
他在那場雨里,淋濕了心,淋冷了肺,卻始終懷著那么一絲念想,想著只是嚴明山自作主張,刻意為難,還是不肯死心地來到京城,就想親口問一問皇兄關于那塊金牌的事情!
可如今,還問什么?還有什么可問?!
他重新得到了皇帝長留京城的恩旨,卻也不過是打造一座金色的籠子把他裝起來。
那寶座上的身影孤獨而透著冷意,這已經不是他的皇兄了。
晉王即刻做出了決定:“皇兄,臣弟錯了,臣弟不該冒犯皇兄,是臣弟糊涂!”
他被關起來無所謂,在河東也是關著,在京城也是關著,可是成歡姐怎么辦?她還在虢州過著那樣的日子!
蕭紹昀瞇了瞇眼睛,看著殿外大喊大叫認錯的弟弟。
“你真的知錯了?”
“臣弟知錯了,臣弟不該胡言亂語,冒犯皇兄!還請皇兄恕罪!”
昭陽殿內外一片寂靜,蕭紹昀的眼神幾度明滅。
“罷了,既然你知錯了,那就寬恕你一回。”
他最終說道。
晉王被侍衛松開了,連滾帶爬地撲進了,跪在蕭紹昀的腳下:“多謝皇兄,臣弟知錯了。”
室內的青煙裊裊中,蕭紹昀笑了笑:“成歡在這里,若是看到我們兄弟失和,必然不會開心……只要你不要胡鬧,朕會還你一個成歡姐的,記住了嗎?”
晉王俊秀的臉上露出天真的笑容:“記住了皇兄,我等著成歡姐回來。”
張德祿在殿外膽子都差點被嚇破,王爺把他的話當耳邊風,真是不知死活!還好還知道服個軟,不然,可怎么是好?
劉德富在一邊默默地看了張德祿幾眼,開腔問道:“晉王殿下,在河東也是這樣?”
張德祿一愣,隨即苦著臉訴說起來:“可不是么,晉王殿下這小孩子心性都是得了皇上恩寵給慣出來的,這不,還得留在皇上身邊,讓皇上拘著性子才行,劉公公您是皇上身邊的老人兒了,您也知道,晉王他自來就是這樣,沒什么心眼兒的……”
劉德富呵呵笑了兩聲:“好你個張德祿,你倒是機靈,跟著晉王殿下,苦了你這老貨了吧?”
“不苦不苦,有皇上拘著晉王呢,老奴也省好些心。”
“呵呵,那倒是,你放心,到底是親兄弟,皇上就是嚇嚇晉王殿下,不會當真的。”
劉德富袖著手,勸慰了幾句。
晉王來了也好,看以后那詹士春還能不能毫無忌憚地蠱惑君心!但愿這晉王,能頂些用。
午時,皇帝心情頗好,留晉王在宮中用膳。
“張德祿,給你主子盛碗湯!小十,來,嘗嘗這道紅棗羹如何?”
張德祿趕緊給晉王盛了碗紅棗羹放在面前。
晉王看著那滿桌子膳食,拿起湯匙舀了一勺放入口中。
紅棗羹……倒是沒什么稀奇,只是……
晉王嘴里含著那口紅棗羹,臉上神色變幻,最后咽了下去,看著皇帝:“這紅棗羹……”
皇帝今日笑臉格外多,神情愉悅地看著晉王呆滯的模樣:“怎么樣,你也吃出來了吧?是不是和從前成歡做出來的一個味道?”
是,宮中做紅棗羹,都是把棗去了核才用的,只有成歡姐,每次總是囫圇扔到鍋里煮,雖然不過在淑妃宮中用小廚房做了那么幾次,可那種甘中帶苦的味道,他還記得。
“這,這是誰做的?御膳房的廚子?”難不成皇兄思念成歡姐,命人做的?
皇帝搖頭:“不是,是成歡的親姐姐,徐家二小姐做的。說來也巧,她是成歡的至親之人,做出來的羹湯,倒和成歡做的也真是相像。”
“徐家二小姐?至親之人?”晉王幾乎想要跳起來罵人。
就那個把成歡姐堵在威北候府花園里言語刻薄的庶女,能是成歡姐的至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