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見她?你去見她又能怎么樣?”
淑太妃冷笑,威北候夫人就是命太好了,原本握在自己手里的,是個天大的把柄,可是如今,徐成歡死了,還有什么用?
秀容和淑太妃做了一輩子主仆,該她知道的不該她知道的,沒有她不知道的。
她自然知道淑太妃這話是什么意思,可是到如今,若是不想辦法,難道等著被這宮里的人作踐死?
“太妃,雖然孝元皇后不在了,可是雁過留聲,人過留名,她的名分在這里,咱們手中的把柄,自然就還是把柄……”
秀容悄聲說道,低低的聲音在依舊散發著熱氣的焦躁暗夜里傳入淑太妃耳中。
淑太妃沉默了良久,俯下身親手扶起了自己最忠心耿耿的侍婢:“不,秀容,一個死人的把柄,固然可以威脅到他們,可是太便宜他們了……等等吧,再等等,等蕭紹昀真能招魂成功再說……那個時候,才能一擊必中!”
“可是太妃,真要捅破了,我們,我們不也會露在外面嗎?”
秀容驚住了,真要是那樁事情捅出來,那可是天大的禍事,慈寧宮上下,尸骨無存都是輕的!
淑太妃眼中卻連一絲清明都沒有了,望著摘星閣的方向,從里到外都成了一個瘋子:“那又怎么樣?我就是要他們都死,凡是辜負過我徐淑寧,為難過我徐淑寧的人,都去死,一個不剩地去死!”
秀容一顆心如墜冰窖,太妃,這是瘋了吧?
好好過自己的日子不好嗎?為什么這一輩子都在謀劃要別人痛苦,要別人去死?
就算那些人再痛苦,就算全都去死,又能改變什么呢?
從前是算計皇后和威北候夫人,后來是算計皇上,如今又要算計侯爺,還有,還有詹士春……
值得嗎?真的值得嗎?
翌日,慈寧宮淑太妃因為暑氣炎炎撐不住病倒了,掌事姑姑秀容求到了皇帝面前。
蕭紹昀這才得知淑太妃宮中居然沒能領到足夠的冰,想到她到底從前對成歡諸多照顧,命人去內務府申斥了一番,親自下旨罰了幾個從中克扣的內監,淑太妃的日子才又慢慢好過起來,只是從前的煊赫一去不復返,從前事事如意的日子到底是沒有了。
處置完了這件事,蕭紹昀又想起早朝時聽說威北候夫人在北山遇到野豬的事情,也就一并賞了許多東西命劉德富親自去探望。
劉德富出宮的時候,遇到了晉王又要出宮,晉王恰好也是往威北候府去的,就一路走了。
到了威北候府,晉王也不說自己是干什么來的,劉德富也知道他自來和威北候關系好,也就沒有多打探。
劉德富把各樣賞賜交到威北候夫人手里,慰問了一番還躺在床上下不來的威北候,喝了杯茶,接了荷包,就匆匆回宮了。
晉王卻是不急不忙,很有耐心地等著威北候夫人,一直等威北候夫人送走了劉德富折回來見他。
“王爺此來……”
威北候夫人已經知道昨日救了自己的白小姐白日里承蒙晉王相護,但也沒想太多。
晉王卻忽然站了起來,目光灼灼地望著威北候夫人:“夫人,有沒有覺得那位白小姐,有什么不同之處?”
“她……”
昨晚和那位白小姐抱頭痛哭一場,威北候夫人這段日子心中的積郁倒是去了不少,那白小姐……
“她也叫成歡,為了救我幾乎是舍了命去……可是王爺,成歡已去,臣婦已經想明白了……昨日圓慧大師也說了,成歡已經無牽無掛,往生極樂了,臣婦心中雖然思念成歡,但也是分得清的……”
威北候夫人似乎是明白了晉王的意思,卻是十分冷靜地坐下來,慢慢地說道,也不知道是要說服晉王,還是要說服自己。
那樣的感覺,實在是太像了,可是……成歡已經葬在了皇陵,千真萬確,那么多人親眼所見。
晉王眼中的火苗忽然就滅了。
成歡姐她心里是知道的吧,所以她才不肯讓自己露出任何的蹤跡,畢竟,連她的親生父母,都是難以相信的。
晉王有些自嘲地笑了笑,那一絲失落再無蹤影:“那我去看看那位白小姐吧,她這膽量和身手,值得敬佩!”
說起這個,威北候夫人連連點頭:“是,她與臣婦非親非故,能這樣舍了命的來救臣婦,就是臣婦的救命恩人,聽說她是上京選秀的秀女,臣婦準備懇求她就住在候府,能讓臣婦略微報答一二。”
“哦,不知道夫人準備讓她住在何處?”晉王狀似無意地問道。
“昨夜就安排在臣婦臥房中,今日再挪地方……”
威北候既然是傷病未愈,就不能再住在威北候夫人院中,時時引人注目,威北候夫人干脆將他挪去了書房,有人求見,只說清清靜靜地在養傷。
至于這位白小姐的住處,威北候府多的是客院,她隨便揀擇就是。
“夫人何不讓她住在歡宜閣?”
晉王一邊隨著威北候夫人往榮熙院走,一邊說道。
“歡宜閣?”威北候夫人停下了腳步。
“是啊,夫人既然說已經想明白了,那成歡姐的歡宜閣總是空著,也不好,不如讓白小姐住進去,我們看著,也是個念想,如何?”
還沒完全熾烈起來的日光照在晉王白皙如玉的臉上,幾乎是透明的。
威北候夫人心頭迷茫,卻不由得心中一動,念想,她還能有個什么念想……假裝這個女子就是她的女兒,假裝她的女兒還活著,假裝她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她?
這些亂紛紛的想法等到威北候夫人進了內室看到一個娉婷的身影坐在妝臺前,由小丫鬟細細地梳著光滑如緞的長發的時候,忽然就塵埃落定了。
“白小姐,以后,你就在府中住下來,安安心心地住著,一概事情都交給我……你就住歡宜閣,你看如何?”
白成歡慢慢地從妝臺前轉過頭來,難以置信:“歡宜閣?”
她還能有機會住到她的歡宜閣去?
就算是做夢,這夢是不是也太過于順心如意了?
威北候夫人眼角的細紋不知不覺泛出濃濃的笑意來:“是啊,那是從前我那苦命女兒住的地方,那里靠近花園,卻又三面臨水,夏天住著極為涼爽,就是不知道你會不會嫌棄?”
嫌棄?
白成歡忍了又忍,才忍住心口那一陣歡喜,微笑著搖搖頭:“怎么會呢,這是成歡的榮幸……多謝夫人。”
她多么歡喜,她能回到這個地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