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七章香斷第五百七十七章香斷
馬背上的宗室子弟在蕭紹棠的目光逼視下,都有些瑟瑟發抖,紛紛垂下頭去,唯恐被當成那個罪魁禍首。
一邊御林軍已經將那匹馬拉了下去,手腳癱軟的蕭紹繁也被恨鐵不成鋼的安西郡王帶著去了他的馬車上。
蕭紹棠掃視了一圈,也沒有徒勞地追問下去,回去自會有人把那個引發騷亂的人報給他。
因為皇帝的御輦在前,隊伍行進的速度根本就不快,故意讓蕭紹繁驚馬的那個人,無論是不是皇帝指使,其用心都極其惡毒。
若是撞上去,他與蕭紹繁必定會被皇帝光明正大地懲罰,若是他躲開了,而蕭紹繁撞上去了,那安西郡王定然會對他生隙,甚至會懷疑是不是他故意躲開,畢竟走在宗室子弟最前方的人是他——這筆賬,等查明之后,一定要好好地算一算!
蕭紹棠收回了冰寒的目光,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
“諸位兄弟的坐騎剛剛都受驚了,還好沒有引起什么大亂子,接下來也只有不到一半的路程了,諸位小心些便好。”
沒有呵斥,也沒有苛責,這與剛剛冰冷的目光完全不相符的溫和語氣,讓大半的宗室子弟都很是詫異,按說,這事兒要是放在他們身上,怎么都是要把那個罪魁禍首揪出來怒斥一頓的,以免皇帝知曉怪罪到自己身上。
果然是戰神秦王的兒子啊,臨危不亂,還頗有心胸,更不必說他這樣的身手矯健,這才是真正的蕭家子弟風范——等蕭紹棠轉過身去,身后眾人的目光都已經從畏懼心虛變成了贊嘆羨慕。
唯有中間一人騎在馬上,將眼中的慌亂都強行掩藏了下去。
皇上交代的事情居然辦砸了,這個蕭紹棠,不是一個只會討好皇帝的草包嗎?
剩下的路程眾人都格外謹慎小心,一路安安穩穩地到了太廟。
太廟位于城東,長一百三十余丈,寬百丈,占地廣闊,琉璃瓦在冬日的陽光下閃耀著璀璨奪目的光芒,用作梁棟的沉香木與金絲楠木不計其數,前,中,后三大殿貼金描花,精美富麗,太廟內古柏成蔭,古樸蒼然,與巍峨的大殿一起散發著時光荏苒的厚重滄桑。
大齊太廟于太祖登基之后建成,至今已有百年歷史,卻依舊氣勢恢宏,莊嚴沉穩地矗立在這里,遙遙對著京城,供奉著有功皇族神位和異姓卓著功勛的功臣神位,無論是皇族,后妃,還是功臣,死后能夠入享太廟,是無上榮光。
此次隨行的大臣宗親們也差不多是年年都跟著來,對一切的祭祀儀式已經駕輕就熟,點香點燭一系列開始的儀式都在宗正安西郡王的主持下有條不紊地進行了下去,直到上香的時候,跪在大殿后方的蕭紹棠聽到香案前忽然有驚慌的低呼,他微微抬頭望過去,只見皇帝背對著眾人,雙臂卻停在了半空!
那一聲低呼很快就被壓了下去,蕭紹棠卻瞥見安西郡王又點了香遞給了皇帝——祭祖之時,皇帝需要敬香三次,而這一次,已經是第四次了!
蕭紹棠眼風向四周掃去,大殿之內已經有不少人都看出了端倪,面露震驚之色——皇帝敬給祖宗的香,斷了!
此時,香案前的皇帝也是雙手顫抖,面色煞白,前世今生,無論哪一次祭祖,從來都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
列祖列宗這是什么意思?!
皇帝陰鷙的目光立刻盯住了一邊恭敬主祭的安西郡王,安西郡王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驚慌失措的樣子頓時引起所有人側目!
“蠢貨!”
皇帝咬牙切齒——這個蠢貨,他難道不知道這個時候應該保持冷靜,什么異樣都不要讓人看出來嗎?
偏偏安西郡王就像是蠢到家了一樣,完全沒有領會皇帝的意思,反而悲愴驚慌地連連對著歷代帝王的牌位猛磕頭,額頭嗑在地板上的咚咚聲音傳遍了整個大殿,反應再遲鈍的人也知道,出事了!
祭祖儀式不過亂了片刻,跪在大殿之外的大臣也立刻察覺了不平常,宋溫如霍然抬起頭,就要起身往大殿內沖去,卻被趙詩真拉住了袍角:
“宋大人干什么去?”
一陣寒風迎面撲來,宋溫如的頭腦乍然清醒,心卻向無底深淵沉去——熙和四年,前所未有的災禍頻發,而今,祭祖都出現了問題,難道上天,真的對皇上不滿了嗎?
他不能進去,此刻絕不能出現在可能已經暴怒的皇帝面前!
祭祖大典雖然還是繼續了下去,可在回程的路上,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低沉的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氣氛,明白發生了什么事的人戰戰兢兢,一無所知的人想要打聽卻不敢言,只能在心底暗自揣測。
甚至回程的路上,居然都沒有人再生起任何波瀾。
蕭紹棠回到秦王府的時候,遠遠就看見白成歡在長安居門口張望。
“你回來了。”
佇立在風中的女子終于卸下憂心忡忡,嘴角帶著溫柔的笑容,一句再平常不過的問候就此沖散了他心頭疊加上去的所有事端——這樣自外歸來,有人相侯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他握起她的手,身上冷凝冰冷的氣息全部消散:
“我回來了。”
所有流動的柔情蜜意,都在這簡簡單單的兩句話里了。
搖蕙站在一邊望著她們,也微笑著垂下頭去,世子與世子妃,終于像一對真正的夫妻了。
兩人攜手回了內室,一股帶著馨香的熱氣撲面而來,驅走了所有的寒氣,白成歡親手送上熱茶,眉間略有些疑惑:
“這一路,沒遇上什么事情吧?”
以皇帝的心性,怎么可能不生事?
蕭紹棠沉默了片刻,語氣凝重起來:
“去的時候,出了點小意外……但那些都是小事,今日皇帝進香的時候,香斷了,這個年,大概是過不好了。”
香斷了?
“皇帝祭祖的香居然斷了?”
蕭紹棠聽見她驚愕難言地將這句話重復了一遍,后面,卻聽到一聲譏誚的冷笑:
“天意啊,真是天意,他昏庸到這樣的地步,蕭家的列祖列宗,都容不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