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四章礦山
第六百五十四章礦山
擦黑的天色里,盧大樹心里頓時痛心又害怕——老大這么一個英朗偉岸的好男兒,怎么就好這一口了?
萬一,萬一老大哪天心血來潮看上他了,他從是不從?
他可是已經跟媳婦兒成了親的人哪!他要怎么樣才能躲開老大的魔爪?!
盧大樹忐忑了一刻,轉頭就走,此刻的他是真不想跟蕭紹棠碰面。
偏偏他剛溜出去沒兩步,就被眼尖的蕭紹棠逮了個正著:
“盧大樹,你往哪兒跑?”
盧大樹只能站住了,如喪考妣地轉過身去,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
“世子殿下,您,您回來了?”
蕭紹棠二話不說就踹了盧大樹一腳:
“你這是什么見鬼的眼神?”
盧大樹不說話,就偷偷去看蕭紹棠身邊的那人,瞅了一眼又一眼。
蕭紹棠簡直要被他這賊眉鼠眼的樣子氣得笑了:
“看什么呢?這是父王那邊給我送過來的先生,暫時就與我住在一起,行禮,叫白先生。歡歡,這是我的副將盧大樹。”
盧大樹被這聲“歡歡”惡心到了,很是不情愿地挪到白成歡面前,草草行了一禮:
“白先生……”
白成歡就打量了他一番,只見眼前這年輕人面孔黧黑,身材壯實,眉眼看起來很忠厚,頗有幾分悍將的影子,就沖他點了點頭:
“盧副將免禮。”
不過她也沒忽視盧大樹看她的時候那帶著輕蔑的眼神,就歪著頭看蕭紹棠。
蕭紹棠一看盧大樹這樣子,早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知道他定然又誤會了,忍不住就又踹了他一腳:
“一天到晚腦子里都在想什么,把你那齷齪念頭給我收起來!”
說完也不理會盧大樹那忿忿的神情,牽著白成歡就走進了營帳。
因為神情不妥當而一連挨了兩腳的盧大樹一個人站在門口幾乎要哭出聲來,這能怨他嗎?
老大怎么就沒想一想,他這么親昵地牽著個小白臉大搖大擺地走進來,滿軍營的將士會怎么說?
進了營帳的白成歡就盯著蕭紹棠看:
“到底有什么隱情,你給我老實交代!那盧大樹明明就不對勁!”
蕭紹棠想起自己在寧州時那一次懵懵懂懂向盧大樹請教男女情感的事兒,忍不住捂了臉只是笑。
白成歡急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你跟我說清楚啊,不然今日人多眼雜,看見你我的人可不少,到時候萬一閑言碎語滿天飛,我心里都沒個底!”
蕭紹棠就哭笑不得地將在寧州的那樁事情說了。
白成歡瞠目結舌了許久,忍不住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哈哈,原來你在他們眼里是個有斷袖之癖的人哪!哈哈,笑死我了!”
白成歡從來都沒有在蕭紹棠面前這樣肆無忌憚地笑過,又圓又大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兒,兩顆尖尖的小虎牙再也不是若隱若現,而是可愛地露在唇邊,襯得她笑得泛紅的臉頰更是艷若桃李。
蕭紹棠從來都沒有見過白成歡笑成這樣樣子,新奇又覺得歡喜莫名,被盧大樹“污蔑”的沮喪郁悶頓時都散去了,卻還是故意撒潑耍賴地撲了上去,將她緊緊摟在懷里,裝作氣急敗壞的樣子:
“不許笑,不許笑!”
“哈哈!”
白成歡覺得這樣的蕭紹棠好可愛,伏在他的肩頭,笑得更大聲了!
盧大樹聽見里面的笑聲,一顆心完全碎了。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回了自己休息的營帳,一個人坐在床鋪上發呆。
一群八卦的下屬卻迅速地向他圍攏過來:
“盧頭兒,世子殿下帶回來那什么人?”
“盧副將,世子殿下這是干什么去了?這段時間都沒見著人啊!”
出了好奇八卦,還有語重心長型的:
“大樹啊,世子殿下帶的那小先生看起來來路不太對啊,你可得勸著點兒啊!”
盧大樹只覺得耳邊像是有一百只鴨子在聒噪,連忙起身逃了出來,一個人坐在篝火旁唉聲嘆氣。
不論是在寧州的何七,還是后來的秦王世子殿下,他認識的這個人都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不,頂天立地的錚錚男兒,可他怎么能干出這種事情?
看看那所謂的白先生,細皮嫩肉,哪一點像個男人?難怪跟老大臭味相投!
那笑聲就跟個娘兒們似的,從他身邊過去的時候,他還能聞到一股子女人膏脂的氣味兒,還有那耳朵上……
盧大樹腦子僵住了——膏脂,耳洞?
那都是他在自家媳婦兒那兒見過的東西!
盧大樹一下子跳了起來,帶起來的風刮得篝火一陣搖擺——他的個老娘哎,那就是個娘兒們!
這軍營里,怎么能進女人呢?難怪老大要這樣遮遮掩掩,欲蓋彌彰,原來這是個女人哦!
盧大樹正要拔足狂奔去找蕭紹棠說自己冤枉了他,可一想有不對!
老大在京城,是娶了世子妃的吧?
那他這是找的外室呢,還是準備納妾呢?
這么一想,不管那白先生是男是女,老大做這種事情,都不算個男人!
盧大樹又憤憤地坐下來了,而那群追著他過來的八卦兵士們又呼啦啦圍了上來。
蕭紹棠全然不知道他在盧大樹心目中的形象已經全面坍塌,他正神情狠厲地叮囑另一個副將趙文松:
“……我如今也不怕麻煩,你明日務必留心營里那些本地的兵和皇上讓帶過來的人,如果有亂造謠言,私自傳信,煽動人心之類的人,該怎么辦怎么辦,絕不許手軟!”
趙文松神情肅然地領命而去。
白成歡才從簾帳后面探出頭來笑道:
“難怪你這樣大搖大擺地帶著我進來,也不怕被人看見,原來是要趁機釣魚啊!”
蕭紹棠手按在膝上,回頭望著她點點頭:
“是啊,這軍營里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也是時候清一清了。”
次日清晨,蕭紹棠一身戰甲出去操練士兵的時候,就已經覺得氣氛不一樣了,待到仍做男裝打扮的白成歡出現在校場的時候,向來軍紀嚴明的軍陣里,居然傳出陣陣嘩然聲。
蕭紹棠掃視一眼,直接冷笑一聲,命人將凡是浮躁不定出聲的人全都拖下去打五軍棍。
就有人不服,喊起冤枉來。
蕭紹棠立于高臺之上,俯視著那幾個不服的兵士,直接就提氣大喝道:
“我等身為將士,當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方能整肅軍容,嚴明軍紀,今日無緣無故,你們卻如此嘩然,那你們跟本將說說,如此心性,上陣對敵之時,你們如何能克己致勝?這五軍棍,是小懲大誡,若有再犯,依次疊加!”
那些人聽見這樣的訓斥,頓時都啞口無言,默然被拖離校場受罰。
白成歡站在他身后,眼中望著他盔甲嚴整,氣宇軒昂的背影在朝陽下燦燦生輝,耳邊聽著他訓誡將士的宏亮聲音響徹整個校場,胸臆間忽然鼓蕩起無盡的驕傲之感——
這個英姿勃發的好男兒,是她的夫君呢!
蕭紹棠神情肅穆地對巋然站在原地的將士們繼續訓話,背后卻像是長了眼睛一般,似乎能感覺到白成歡灼熱的視線停留在他的身上。
這樣的感覺,讓他有些飄飄然,又強迫自己鎮定下來,肅整心神,來來回回之間,竟似是一種甜蜜的折磨。
隊列整齊的軍陣中所有人都看出了秦王世子與他身后那人之間的不同尋常,卻再也沒有人敢于質疑。
但是這一天的操練完成以后,軍營中明里暗里,還是涌起了無數的流言蜚語。
有鄙夷秦王世子豢養**,居然帶到軍營里鬼混的,也有說秦王世子讓女子假扮男子混入軍營,違反軍紀的,更離譜的,則是說秦王世子吃不得苦,受不得罪,帶了個小太監來軍營伺候的。
至于秦王世子消失月余的去向,倒是很一致,都說是偷偷回了西北。
聽到這些流言的時候,白成歡一直笑瞇瞇的,蕭紹棠繃著臉郁悶了一刻,最后還是矜持地道:
“這些人,就會瞎猜,只有第二種是對的……好了,不管對的錯的,只要往外給我傳信兒的,都抓吧。”
當天夜里,趙文松就抓了數十個偷著往外送信的,綁了起來。
蕭紹棠也是半夜沒睡,親自審到后半夜,留下了幾個,又親眼看著其他人被送走,才回了營帳。
“你將他們送去哪里了?”白成歡很好奇。
這樣的人,多半是細作,按規矩,在掏完他們嘴里的秘密之后,基本不離一個“死”字,蕭紹棠卻把他們送走了。
蕭紹棠掀開被子就往塌上跳:
“西南別的沒有,金銀礦倒是不少,讓他們去挖挖石頭,廢物利用了!”
白成歡驚訝極了,被蕭紹棠抱進懷里的時候還不忘問:
“秦王府在這里有礦山?”
“對啊。”
蕭紹棠輕描淡寫地應著,好像秦王府手里有礦山就像是老百姓手里有銅板一樣自然而然。
白成歡卻是恍然明白過來:
“難怪父王在西北的軍餉一直都是自己支撐,沒有逼著朝廷要銀子,所以你來西南,也不算是偶然。”
她就說么,她曾經悄悄算過秦王府的產業,就算再怎么龐大,要成年累月地支撐西北軍隊的開銷,也是一件很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蕭紹棠就著昏黃的燈光,將白成歡的腦袋按在自己臂彎里,仰面躺了下來,安然地舒了一口氣:
“的確是這樣……當初父王身邊的顧先生將大齊各地新發現的礦山報給父王的時候,父王是不肯占的,還想著拱手送給京城那邊,被顧先生與袁先生一起攔住了,后來大家都勸父王先留著,充作軍費,父王才同意了,我來西南,也是為了來看看這三座礦山,謀事夠不夠用。”
白成歡伏在他的肩上,默默盤算了一番,道:
“要是向前朝永樂皇帝那個謀事法兒,苦戰好幾年呢,那自然是有些捉襟見肘的,可如今皇帝已經不得人心,各處都潛伏事端,一旦起事,就是星星之火,燎原之態,秦王府只要準備足夠,速戰速決并不難,所以,我覺著是夠了的。”
蕭紹棠聽她算得這樣清楚,忍不住就翻了個身,幾乎是貼著她的臉頰笑道:
“歡歡是個聰慧的女子,你說夠了,那就肯定是夠了的。”
他呼出來的熱氣噴灑在白成歡的臉上,白成歡并沒有躲避,反倒往前一點,貼著他的臉頰,低低地道:
“你今夜是特意要告訴我這件事的吧?”
“嗯,你是秦王府的世子妃,是我的妻子,我所有的,你自然該全部知道。”
他見她主動湊過來,心里高興極了,輕拍著她的背,想亂動,想想又作罷了:
“陪我好好地睡一會兒吧,歡歡,只一小會兒,天亮了就得去剿匪了呢……”
“好。”
白成歡像只乖巧的小貓咪一樣往他懷里鉆了鉆,靜靜地望著他,等他因為疲憊而很快沉沉睡去,忍不住伸長了脖子在他俊俏的側臉上吻了吻。
袁先生對她充滿戒備,可蕭紹棠卻對她如此信任,將秦王府所有的秘密坦坦蕩蕩地呈現在她的面前。
這樣被人全心信任的感覺,總歸是讓人心中熨帖的。
天蒙蒙亮的時候,軍中就吹響了集結的號角。
蕭紹棠一下子就跳了起來,穿戴好匆匆往外走,走了幾步又跑了回來:
“今天在軍營中好好歇息,無聊了可以各處走走,不要出軍營就好,等我回來!”
說完之后才又大步跑了出去。
帳簾掀起又落下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來,白成歡眼睛彎彎地笑了起來。
英雄氣短,兒女情長啊。
白成歡依舊著了男裝,身后跟著蕭紹棠的貼身護衛三喜,在軍營里各處開始溜達。
軍營里留下來的將士們自然認得她是誰,但也都只當看不見,不敢多置喙。
白成歡也不主動去招惹他們,也就真的只是看看,直到路過一個滿是傷兵的營帳之時,才停下了腳步。
“白先生,這些都是受傷的兄弟,西南濕熱,毒瘴又多,傷口容易潰爛,好起來也就很慢。”
三喜見她不走,以為她是疑惑這傷兵怎么這么多,耐心地解釋了起來。
誰知道白成歡只是點了點頭,隨后就抬手指著一個正在忙碌的光頭道:
“他怎么會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