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水春來

第六十九章 平涼府

之后的選館,程思勵和于清楊郎舅二人,也都齊齊選上了。這一科資質高挑者甚多,龍心大悅,竟比往年多選了近一倍的庶吉士,為朝廷擴充人才。

如此一來,自然有了僧多粥少的現象。

不過經了小半年,便有成績不夠優異者,覺得自己留館無望,托了關系,跳了出去,往六部觀政。這般既有了庶吉士的名頭,又能盡快脫出去歷練,正是美差。

有了先頭炮,后邊的人也就躍躍欲試了。這第二個跳出來的不是旁人,正是于小靈的二舅,程思勵。

程思勵倒不是覺得留館無望,而是覺得于其再花上兩三年的光陰,在此處學些為官之道,倒不如親自出去為民做些實事,實實在在。

他這樣想,程盛倒是也贊同,暗地里使了把力,便把程思勵撈了出來。甚至,連外放的地方,都已經挑定了,就在陜.西布政使司下轄的平涼府靜寧州。

程思勵做了知州,雖則平涼遠在西北,可到底是一方主事官員,正成全了他想腳踏實地,做些實事的念頭。他抬腳便要去了,惹得于清楊眼紅不已。

于秉祖斟酌了半日,連已是在翰林院呆足了三年,半年前委派了禮科都給事中的于清松,都說道:“庶吉士非是官職,如今學些的東西也用處不大,況且二弟也待足了半年,倒是可以求個觀政或外放了。”

他這話剛說完,程思勵便派人傳了信兒過來,說那平涼府下的隆德縣縣令告老還鄉了,這會兒正好空出了一個縣令的位置,旁的人,約莫還不知曉。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這樣的好機遇再沒有抬手放過的道理,程家和于家一道使力,正有了如今程氏喜上眉梢地指揮丫鬟收拾箱籠的一幕。

這番外放,少說也是三年,三年之后能不能回京,還要另說。于是還帶的都要帶走,不管是物件還是仆從。

半夏如今幫程氏打理她名下的幾間鋪子,很是得用。去歲程氏將逢春也放了出去,二人如愿以償成了親,對程氏和于小靈是滿心滿眼地感恩戴德。

程氏是要帶著這兩口子去的原因有兩樁,一則是她二人只身留在京里,若是被廖氏知道了,免不了再生波瀾;二則魏嬤嬤年歲也大了,程氏怕她經不起這跋山涉水的折騰,留了她在于家打點,程氏身旁沒了人手,還少不得逢春過來幫忙。

冰荔伺候于小靈也有些年頭了,至少自她轉世過來,冰荔便一直跑前跑后,片刻不離的。

冰荔前兩年便許了人家,是她程家那邊的表哥,于小靈再舍不得她,也沒有霸占她的道理,只好戀戀不舍地放了人。

按理說,入雪也到了該放出去的年紀,不過于霆還小,這番遠走他鄉,再離不了入雪近身照看的,便只能與她許了人家,留上一年半載地再成親。

素輝和晚微毫無懸念的提了大丫鬟,于小靈這邊,暖橘自然提了上來,一道提上來的,還有之前在程氏身邊服侍的溫杏。暖橘還是從前的跳脫模樣,溫杏倒是個沉默寡言的,兩人一靜一動,做起事來倒也合拍。

于清楊的調令很快就發了下來,算日子,他們正能同二舅一家一道啟程。

約莫是于小霏太不招人待見的原因,于小靈很是喜歡程家的兩位表姐,一路相伴,并不無趣。

算起來,于小靈在這凡間生活了兩百多年,也還沒去過這般遠的地方。她出生在魯西南的微山湖里,后來因為機緣巧合才被高僧帶到了潭柘寺,一住就是一百多年,自然沒去過旁的地方。

一行兩家人,拖家帶口地,趕了兩個月的路,終于在過年前趕到了平涼。

程思勵的靜寧州比于清楊的隆德縣還往西四五十里路,不過這點子路,坐馬車也就是一個多時辰的功夫。

程氏笑道:“該在兩縣的中間地段買一處莊子,請了先生,讓孩子們過去進學。”

她這個說法得到了眾人的一致好評,連于霆都說:“明歲我也去進學。”

小于霆不愧自小養起來的結實身板,兩個月趕路,不過是瘦了一點,并未見生一點兒毛病,可他二姐于小靈,卻就不好受了。

坐車趕路沒什么,缺吃少喝也沒什么,可此地氣候干旱,寒風里卷著的都是鋪天蓋地的黃沙,半絲水汽也無。

于小靈蔫頭巴腦地坐著不動,忽的感覺一股熱流從鼻腔里涌了出來,霎時將那丁香色繡梅花長襖上便染上了點點血色,瞬間暈暈開,猶如點點紅梅。

程默意正坐在她一旁,被她這副鬼模樣嚇了一跳,連忙將她的小腦袋扳起來,昂首向天,還喊了眾人過來,又是止血,又是喂水,折騰了半晌。

因著這個,程氏多方打聽了一處,既有泉眼,又離著河流不遠的莊子,花了重金才買了下來,就在兩縣中間的天巖山山腳下。

這個地方道正合適幾個孩子讀書進學。于家出了地,程家便出了人。程思勵專程給往日在西北的老友寫了封信,讓他舉薦了一位老先生過來。

雖說是在山腳下,可此處一山疊著一山,一山高似一山,這個山腳,也算山間了。于小靈親自去看了一回,張口便給此地取了個名字,說是就叫扶搖山莊。

程思勵問她緣何取了這個名字,她便道:“只盼著哪一日咱們幾個在此處讀書的,也能大鵬一日憑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程思勵聽了哈哈大笑,二話不說便將這兩句寫成了聯子,讓人刻成了匾,掛在山莊門口。

從此扶搖山莊便成了她們兄弟姐妹五個的樂土。與他們教課的修先生不僅學問淵博,教學不拘一格,而且為人寬厚,興趣廣博,琴棋書畫均有涉獵,真正的真名士,自風流。

幾人跟著修先生在山莊上五日學,歇三日,加之西北民風開放,全然沒有京城的各種規矩壓人,男女大防也都拋卻腦后,他們幾人就差沒打馬上街了,每日過的好不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