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水春來

第三七八章 霧靈山

徐泮沒理會韓烺,繼續往前走。

于小靈倒是著意看了一眼韓烺的神色,見他滿臉煩厭不加掩飾,可煩厭卻也只是煩厭,好似沒有什么旁的意思。

他不理會徐泮,可官差聽他說是忠勤伯在此,哪有不行禮的道理,當下都紛紛朝徐泮行禮。

到底都是京城有頭有臉的人家,還是姻親,私下里有齟齬也不好大聲告訴旁人。

于是徐泮壓了壓火氣,沖著為首的一個官差吩咐道:“韓三爺傷得重,若是你們密云的大夫看不了他,還是速速將他送到京城去吧,不要耽擱了傷情!”

徐泮說這話也算是好心,可誰知,這韓烺卻不知如何作想的,忽然拾起手邊一碗茶,向徐泮砸來:“你少管閑事!”

徐泮略微一閃身,那茶碗便飛到了一邊,只是潑出來的水,弄濕了于小靈的裙擺。

徐泮當即怒了。

這韓烺到底知不知道好歹?

他平日里對自己陰陽怪氣也就罷了,現下卻越發的猖狂了,方才諷刺他,現下又拿東西砸他?只當他是好脾性,不敢弄他?

若是他這碗茶不長眼傷了靈兒,此事斷不能完!

“可燙著你了?”徐泮拉了于小靈,問她。

于小靈連忙擺手:“不過濕了衣裳,不打緊。”

徐泮聞言,略微松了口氣,然后回頭瞪了韓烺一眼。

于小靈見狀趕緊拉了他的手臂。

“伯爺,算了,別管他了。”于小靈低了聲連忙勸道。

徐泮被這韓烺氣的不輕,不欲善罷甘休,可想起自己也算帶著妻小出門,再大的火氣都得壓下去,不是么?哪里像他韓烺光棍一人!

徐泮深吸兩口氣,又瞥了韓烺兩息,拉了于小靈的手,離開了。

出了這家客棧,離開那充滿血腥味的大堂,徐泮好歹緩過了神來,他不樂地哼哼了幾聲,雖沒說什么,可火氣明顯。

于小靈禁不住抿了嘴笑:“看把我們伯爺氣的,都說不出話了!你果真沒跟他結過仇嗎?”

徐泮見她笑,輕輕地拍了她一下:“我若是知道為何,該好了。誰知他父子二人是怎么回事?一個賽一個的怪!”

徐泮說完,又氣得哼哼了幾聲。

“算了,留個人看著他,咱們去霧靈山吧。”于小靈說完,又是笑著打趣徐泮,“指不定到了那兒又該遇見他爹了。伯爺可趕緊消消氣兒,回頭還要拜見人家韓將軍呢!”

徐泮也猜八成是如此,禁不住搖了搖頭,帶著于小靈上馬車去了。

他們這邊走了約莫三刻鐘的功夫,后面便有人追上來,回稟事情。傅平聽完的侍衛回稟,下巴都快驚掉了。

“韓將軍當真派人來說了那話?”他問。

那侍衛忍著笑著點頭。傅平不由把這事兒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卻還是想不明白,只好過去跟徐泮回稟了。

他打馬靠近馬車,朝里邊回道:“伯爺,密云那邊傳來消息,說韓將軍沒有出面,只是派人去了密云,讓韓三爺……不要再鬧了,回京治傷去。”

于小靈同徐泮在馬車里聽著,俱是一愣。

什么叫不要再鬧了?難道韓烺是在鬧什么?

他二人對那個詫異的眼神,徐泮又問傅平道:“那韓三是如何說的?”

傅平一臉忍俊不禁,回道:“韓三爺當場便把那客棧砸了個稀巴爛,然后自己失血過多,暈過去了,被官差帶官府療傷了。”

徐泮這回是真的是暈了頭,于小靈卻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這個韓三,可真是有意思!”

她轉頭看向徐泮,見他仍是一副困惑的表情,更是趴在他身上笑了起來,說道:“我們伯爺更有意思!千防萬防的還以為人家要來害咱們呢!誰想人家是跟自己的老爹在鬧呢!”

她說到這兒,心中突然亮了一下,“嗯”了一聲,睜大了眼睛,看著徐泮道:“那殺手,不會是他自己請來的吧?”

這一回,徐泮可真是徹底愣住了,繼而皺著眉頭又笑問道:“他這是做什么?作戲給他爹看?”

于小靈點點頭,又搖搖頭:“若真是韓三爺自唱了這么一出戲,倒是可惜了,韓將軍可半點不搭他的茬呀!哎呦呦,這真是……怎么有這般有趣的父子倆?你從前沒發現嗎?”

徐泮撫了撫額,搖頭道,“當真沒發現。我只曉得這父子二人都怪得緊,相互也是不怎么親近的,沒想到……不過,這卻又是為哪般?”

韓瑞和韓烺父子到底為何如此,徐泮同于小靈猜了半天,也猜不出來個所以然。

他二人沒過多久便到了霧靈山,既然都來了,還在半路上同韓烺打過了照面,那便沒得不拜見韓瑞的意思。徐泮派人打聽了韓瑞住在何處,使人遞上拜帖。

派去的人倒是找到了韓家的山莊,可巧就在徐家山莊不遠處,只是韓瑞并不在家,說是晚上才能回信。

這倒是無所謂了,徐泮猜他大概也不見自己,自己只不過是把該做的事情做好罷了。

他夫妻二人半日舟車勞頓,到了山莊小睡了半個時辰,見著日頭漸漸西斜了,徐泮問于小靈道:“可還有氣力去山上走走?”

于小靈活動了活動腿腳,笑瞇瞇地看他,“好著呢,咱們去哪兒轉轉呀?”

徐泮勾了嘴角,抬手替她捋了捋耳邊的碎發,攬著她的肩道:“去看看我爹娘。”

“嗯?”于小靈疑惑。

“是我爹娘的衣冠冢。”徐泮輕聲說道,言語里帶了些許嘆息,又解釋了一番。

“我娘是在蜀中長大的,她總說蜀地那邊,山野都是一年常青的,不似北方,到了冬天,都變得光禿禿的,沒個樣子。我娘喜歡霧靈山這邊,說夏天涼,冬天暖,山上種了好些松柏,遠遠看著也沒意思怎么光禿,倒有些像她年少的時候,在蜀中見過的山頭。所以一年中,爹會陪著娘,到這邊住上好幾回,娘每次來都是極高興的……后來,娘沒了,爹知道她不喜歡京城那樣的地方,便在這里給她立了衣冠冢,也給自己立了生基,算是陪了娘。然而這生基,如今也成了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