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上墳

第六章 第十日

對于青春躁動而言,恐懼只是個生活妝點。五日的雪后陽光讓我暫時忘卻了爐什伙兒和乳膠瓶。那段時光里,跑交大很勤,追求一個現如今看來不怎么合適的文藝女青年。幾天未去小院,阿晁和寶柱就承擔了主要工作,但大家把時間默默調整為下午。但我們不可能三人同去,畢竟我們占了全班總人數的三成,于是,下午會有一人獨自在小屋。第十天,是我。陽光,樹影,鴿哨,暖冬的時光讓工作變的寫意,直到我瞥見窗臺上孤獨的鬧鐘。

現在已經很難用文字來描述當時的感覺。困,非常困,就如同周身力氣瞬間被抽走,但眼睛閉不上,我可以看到桌上的線描稿,上面有個三十六的標記,我可以看到蜂窩煤爐子上水杯口沿升起的白煙,我可以看到鬧鐘秒針每一次的跳動,時間是三點四十五分。我的頭腦是轉動的,如何填色,如何加句對白,完成多少頁碼,但怪異的是,真正的我似乎是個觀察我工作的旁觀者。之后,我似乎睡去了,看著正拿著筆的第三人稱的我睡去了。

十多年以后回京小住,偶遇了當年的文藝女青年,晚上去了白石橋粟正酒吧,聽到還沒紅的《安和橋》,里面有句歌詞“我丟失了睡眠”。上面關于公主墳小院下午的記憶是在白石橋后半夜突然涌現的。而之前我同你們一樣懷疑事情過程的真識性。或者說,之前的細節都是一個夢境的記憶。我知道這很繞,但這是我把事情描述完整的唯一方法,這可能也是我們忘記自己夢境以及偶然重現夢境的主要原因。

諸君猜到了開頭,也應猜到結尾。我被鬧鐘的鈴聲驚醒,時間又是那令人糾結的六點五十四分,只是晚上。如果是南柯一夢多好,可桌上線稿己畫到了四十四頁,如果是我半夢半醒多好,可惜夜色如黛,屋中小燈昏黃。我是如何逃離小院的,真成了忘卻的夢境。當夜,十樓宿舍只我一人,我只好在八樓陪建華聊了半宿的人生,但看著寶柱和阿晁談笑自如,到嘴邊的抑郁只得又咽了回去。到現在,我也不知道第五日到第十日之間的五天,小院的下午發生了什么,大家都手口如瓶,心照難宣,直到之后的第三天,總計第十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