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鬼市(已)
作者:梅村書名:類別:其他類型更新時間:2016/08/1416:06:04字數:4314
與常祖在族譜中留下的記載完全一致,大約半小時后,我就有了周身經脈倒轉的痛楚感覺,就如同那年在地鐵深處玄門外的那一刻,如果不是提前服下兩顆沉心丹,我也定然會神智模糊,任人擺布了。難道這鬼市真的與玄門有關?并不是我猜想的混沌獸作崇?鬼市的燈火就在十幾步之外,在一股強大欲念的驅使下,我站起身,順著燈火向小鎮里走去。
這鎮子最讓我奇怪的是里面建筑的混雜,既有明清的建筑風格,也有少量唐宋的挑檐樣式,甚至還有幾棟很現代的磚瓦結構建筑。單看上去很古樸,但混在一起,便有了極其詭異的氣氛。鎮子里的確沒什么人,冷冷清清的,我只有漫無目的的沿著正街往下走。街兩邊的店鋪三三兩兩的有些開著門,里面的人沒精打采的坐著,像是睡著了一般。
又往前走一陣,似乎到了小鎮的中心,有一個十幾丈長寬的廣場,正中搭了一座戲臺,高有一丈多,美輪美奐,燈火輝煌。戲臺上十幾個武生衣著華麗,扮相考究,翻騰跳躍的一招一式,看得出功底不俗。似乎演的是長坂坡的故事,只是音樂和唱腔十分的低沉,好像錄音機缺了電,留聲機磨壞了唱針,聽起來令人昏昏欲睡。
更奇怪的是舞臺下只坐了三個人,從衣著上看,是現如今學生的打扮,都半仰著頭,神情肅穆,毫無表情,像三個蠟像般一動不動,只是雙眼如同兩口深井,反射不出一絲光亮。難道是那幾個失蹤的大學生?我走了過去,站在他們面前,但他們對我的遮擋絲毫不以為意,應該是神智已失。
我從口袋里摸出瓷瓶,把僅剩的幾顆沉心丹給他們分了,分別塞進他們嘴里,又在大椎穴上幫他們按了按。幾分鐘的功夫,三人的眼神里不再是漆黑一片,終于有了些生機,脖頸也慢慢可以轉動。我在他們每人耳邊都說了句“天亮了,戲完了,起來,跟我走。”把他們挨個拽起來,推著往外走,但三人可能是坐得太久,邊走邊打晃,我不得不扶一下這個,再攙一下哪個,足足走了快半個小時,也沒走出那條正街。
忽然,我在一個店鋪的門口,瞟見一個熟悉的圖案,似乎是族譜里海眼井的位置圖。這怎么可能?這圖是先祖們用一條條生命,數百年光陰,一個一個踏勘而來,而族譜又是代代單傳,絕無副本,怎么可能出現在神農架山中的破敗小鎮?我完全無法抑制內心的沖動,邁進店鋪。
店鋪里只有靠墻的供桌有一支搖曳不定的蠟燭,但墻上有一副巨大的壁畫,繪制的卻是長江以北的山川大河,北京、邯鄲、新鄭、晉南、安陽、咸陽,鳳翔一個個熟悉的地名旁,旋渦狀的海眼井標記清晰可辨,與族譜中記載的一般無二。但地圖的最下方,貼了一張朱砂色的方紙,上面密密麻麻寫了些蝌蚪狀的文字,似乎在遮擋地圖上的一些內容,看貼的位置,應該就是川東鄂西一帶,難道這里也有一口海眼井?這蝌蚪般的文字,難道是玄門陰符?
玄門陰符是上古所傳關于玄門的唯一記載,千余年來,在一些古碑石刻、銅鼎銅鏡上,偶有少量的發現。常家幾代人都在致力于玄門陰符的收集,但由于流傳太少,很難比對,所以到現在也只破譯校對出不到一百字。而這朱砂紙上不下三百字,這足夠令我震驚,我不禁伸手去揭那方紙,又想看看紙下到底畫的是什么,也許縈繞內心多年困惑的答案就在這張紙的下面,我的手指幾乎碰到了那朱砂紙的紙邊。
也就在那一剎那,我忽然想起張獵戶說的,若無貪念,兩自相安。這一切是否過于巧合了?一個閉塞小鎮里居然有常家十余代人一直保有和探求的秘密,還全部呈現在我面前,難道這不是一個自己內心**的幻影嗎?自己的執念在海眼井和玄門上,那混沌獸可以感知到,并創造一個你心甘情愿投入的陷阱?我定了定心神,轉過身,快步走出店鋪的大門,不再回頭,推著三個大學生,向鎮外走去。
就在快到鎮子邊上的時候,鎮子的上空忽然傳來低沉的嗡嗡聲,這聲音沉悶的仿佛使空氣都要凝結,更要命的是它無處不在,即便捂住耳朵,一樣鉆進大腦。不久,心臟的跳動也開始受它的影響,漸漸與那聲音的節奏吻合,而那聲音則變得越來越慢,越來越慢,人也就全身酥麻下來,沒了半分氣力。
記得族譜里曾有一段唐朝末年摩尼教叛亂的記載,當時的摩尼教眾便是用演奏這樣一種用鼓和鑼組成的,節奏越來越慢的音樂,使守城的官兵陷入半昏迷的狀態,而一舉攻陷州城。后來,仙道大成的張儉用計破了鼓陣,但破鼓陣用的辦法,我卻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可那嗡嗡聲不再給我思考的機會,我咬破食指,用血在三個學生頭頂各畫了一個圓圈,看著他們慢慢癱倒在地上,又掏出閉氣丹吞下。然后便轉過身,看著身后的小鎮扭曲崩塌,變化成一個幽深的隧洞,又像是一個不停轉動的旋渦,向我卷了過來。那一刻我終于明白,小鎮,小鎮中的一切,除了人之外,都是幻像,也許這里就是混沌獸的大腦,而霧氣則是它的軀體。
我氣力盡失,慢慢的倒在地上,閉氣丹的藥力,漸漸讓我失去知覺,但就在那一刻,我忽然聽到熟悉的當當聲,是我的鎮魂鈴發出的,這其中還夾雜著鴿哨的冥想,從我的頭頂掠過,向鎮子的另一邊飛去。呵呵,沒想到焦二這個平時木納無比的家伙,也有這無師自通的本事,最后一個念頭在腦中閃過,剩下的便是長久的黑暗。
再次恢復意識時,已是天光大亮,陽光穿過濃密的樹蔭,一縷一縷的垂下來,四周很是安靜,只是偶爾傳來幾聲鳥鳴。我直起身,眼睛還沒適應周圍的景物,更不知自己身處何處。
曹隊的大嗓門打破了我的疑惑,“老常,你沒事了,又吞了你們家那個什么泄氣丸了吧,你說你,遇點事,就吃藥,不知道是藥三分毒嗎我們要找不著你,你不就過去了?”
“我們這是在哪?”我依舊無法通過周圍的景物分辨所處的位置。
“快出山了,應該馬上就到土侖那個道口。我還以為又象上回梁教授那案子,你得睡上個兩天,還好還好。”曹隊邊說著,邊把他的大茶缸遞給我。
“怎么樣,大家都還安全?”我對昨夜所發生的一切依舊記憶模糊。曹隊在我身邊坐下,我這才看到,張獵戶,小蔡,焦二,小段我們一起進山的隊伍,還有幾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都坐在不遠處,關切的看著我,我朝他們笑笑,繼續聽曹隊講我失去意識后發生的事情。
曹隊接到我的飛鴿傳書后,在張獵戶的帶領下,摸黑去了我標注的位置,大約走了三四里地,看到了隱約的篝火,和三個已經疲憊異常的年輕人。曹隊上前一問,果然是那幾個失蹤的大學生。
原來,這六個人進山的第一天晚上,就撞上了鬼市,結果一進去,鎮里有個大戲臺,其中兩個學生像中了邪一般盯著看,再也不走了,另外幾個人一方面身體疲乏的要虛脫一般,另一方面也是真的害怕了,就從鎮子里跑了出來。
幾個人一商量,不敢丟下那兩個人不管,天亮后又進山去找,但一無所獲。這四個學生還迷失了道路,結果晚上又撞上了大霧和鬼市,這一回,又一個留在了里面。
出來的三個人發覺,白天無論怎么走,似乎都是繞著一個大山溝在打轉。而晚上,從山溝里冒出了霧氣,他們就要躲著走,生怕再進那鎮子。躲了兩天,大學生也發現了規律,就是繞著鬼市的燈光兜圈子,鬼市便追不上,但如果直著跑,無論跑多快都會被霧氣吞掉。但指南針失靈,又沒有向導,三個人在山里已經轉了十幾天,干糧吃光,就撿些野果蘑菇充饑,曹隊再不發現他們,估計就餓死在山里了。
不過,這三個大學生被困了這么久,還是有些發現,他們曾走到一個斷崖,斷崖下十幾丈就是山谷的谷底,谷底有一個兩丈多高的巨大山洞,黑乎乎的也不知有多深,但在洞口全是一堆一堆的白骨,有人的,也有動物的,密密麻麻,一直延伸進洞,也不知有多少,令人不寒而栗。大學生們不敢久留,匆匆逃開,但他們知道每天的大霧就是從這谷底漫生上來的。
而焦二那邊,接到我的紙卷,就不斷放出信鴿,保持著和曹隊的聯系,在決定轉移宿營地時,碰到了跌跌撞撞找過來的小蔡。當小蔡把我們的遭遇、我的推測以及最后的選擇告訴了焦二,焦二想了很久,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他在雪青腿上拴了繩子,另一頭系了我的鎮魂鈴,讓它飛越山谷,而目標是曹隊那邊,中間一定會從鬼市附近經過,他也明白雪青拽著鎮魂鈴也一定飛不遠,只要能引開鬼市的注意就可以了。
等到曹隊他們匯合過來,天色已漸漸亮了,迷霧開始消散,曹隊,張獵戶,焦二,小蔡又返了回去,找到我和那三個學生。焦二還是堅持又走了一段,再離我倒下兩里多遠的地方發現了雪青的尸體。
我努力的站起身,走到焦二的身邊,焦二蹲在地上,身邊的鴿籠里是一動不動的雪青,另外的籠子里有受傷的青眼和另外兩只,都疲憊的趴著。焦二見我過來,從兜里掏出鎮魂鈴交給我,說道“你沒事就好。”
我拍拍他的肩膀,很多感激的話反而無從說起,只好問他“還有一只鴿子呢?”“小砂眼昨晚飛出去后,再沒回來,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家,沒事,它認路的本事是最好的。”但這自我安慰的話怎么聽都讓人有點心酸。
小砂眼在我們離開林場鎮的時候也沒有回來,焦二把雪青的尸體埋在了土侖岔口。曹隊回到北京后,不知從誰那里找到了一只退役下來的森林黑,送給了焦二,焦二就一直還叫它雪青。林場鎮的丁所長第二年如愿退了休,專門安排小蔡來找了一趟我,在一大推土產里有一本他后來搜集到的老縣志影印本,里面記載了常祖常炎亭主持建四座開明獸石像的故事,縣志還特別提到石像邊上有一座石碑,上面陰刻了“混沌界”三個字。
我和曹隊把搜救經過匯報給姜隊的第二年,湖北省政府就在神農架設立了自然保護區,而土侖那里專門設立了護林隊,不再允許任何民間科考隊進入。三年后我在一張報紙的角落里看到一條不起眼的新聞,神農架林場鎮發現了幾座明代石雕像,重修后又矗立在了古鹽道上。那幾個遇險的大學生每年都會來一趟我家,其中一個畢業后去了社科院,后來成了中國上古神話研究的專家,還有一個留學去了美國,在生態保護研究上卓有成就,這也算是機緣所致吧。
關于混沌獸,我回到北京后,就開始搜集關于它的史料記載,想搞清它是否具有改變時空的能力,它又和玄門有什么關系,它是通過什么操控人的心智,而產生集體幻覺。但令我失望的是,并沒有什么有用的線索。神農架的密林里確實存在著很多獨特的生物體,在這一次的搜救中我們也偶有發現。我是個堅定的萬物有靈論者,完全不同的生態系統內,如果這些上古神獸是真實存在的,那它們對當今的生物學,遺傳學都會產生巨大的影響。有時想,混沌獸藏匿在北緯三十度線上,這本身絕不可能是個簡單的巧合。
梅村補記:常爺一族在巫祝五姓中的地位問題我確買無法準確的回答。但鬼道一門并不是孤立存在的,也有融合和發展,比如,脫胎于兩晉的仙道,雖一直被定義為道教一支,但反而與鬼道的聯系更緊密一些。諸君若想了解別具一格的思想時代魏晉南北朝,可以參閱一下江山先生的門閥風流,他自正史,我途野道,有個印證,也算借門稍安吧。未完待續。找本站搜索"208xs",或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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