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上墳

第一百二十一章 青紅(續)

第一百二十一章青紅(續)

第一百二十一章青紅(續)

(當陌生的聲音響起時,大家都是一震,這是一個比謝曼紅的嗓音略顯低沉的聲音。但很快大家就反應了過來,這應該是王曉慧原來的聲音,或者說本我的聲音,只是大家被謝曼紅極富感染力的傾訴所吸引,而忽略了之前嗓音上的不同。)

王曉慧:“我是王曉慧,陸青現在的妻子。曼紅姐的故事,我應該比你們了解的更早,曼紅姐來的時候,我在半昏迷的狀態里,是姐姐陪了我三天。本來我可能因為意外的溺水,離開這個世界,是曼紅姐姐把我拉了回來。”

周程:“你好,我是你的心理治療師,你的感覺好嗎?我希望你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內心,它安靜,愉悅,如果你感覺到了,就繼續回答我的問題,如果你感覺不舒服,可以馬上停止,明白嗎?請問,你說是謝曼紅把你拉回來,能給我說得更詳細些嗎?”

(王曉慧剛剛說了第一段話,曾茜在我身邊低聲告訴我,那天她帶王曉慧去周醫生那里時,王曉慧似乎就知道我們會聽到現在的錄音,所以在催眠的過程中,她的話似乎也不單單是講給周醫生的。我點點頭,其實從謝曼紅的講述上,我已經覺察到,這絕不是和周程的對話,看來王曉慧知道的遠比我們認為的多。)

王曉慧:“溺水以后,我覺得我浮在了半空中,看到泳池里的人把我抬到了岸上,之后我就被吸進了一個黑洞里,好像掉進了無底的深淵,又像是一口深深的井,但感覺不到任何的重量,我知道,我正在離開這個世界。這時,我看到曼紅姐姐從黑暗的深淵里升了上來,她抓住了我的手,帶著我向上飛行。那黑洞里非常冷,只有曼紅姐姐的手是熱的,我們就這樣一直向上飛。”

周程:“你當時明白你遇到了什么?害怕嗎?如果你現在還有恐懼的感覺,請慢慢調整好呼吸再回答我的問題。”

王曉慧:“明白,我知道我已經死去了,我的靈魂已經離開了我的軀體,但曼紅姐姐拉著我的手時,我就不再感到害怕,這一段路我們飛了很久很久,一路上,曼紅姐姐給我講了她的故事,和她來找我的原因。”

周程:“請平復好你的心情,曉慧,不用著急,慢慢講。”

王曉慧:“原本,我離開我的軀體后,我的靈魂會去另外一個地方,曼紅姐姐會去我的身體里,代我而生,完成一件對她非常重要的事,為了這件事,她不惜獻出了自己的生命。但她覺得這對我不公平,怕我心生怨念,這樣我就永遠只能在黑暗的深淵里,所以她來找我,帶我回去。她告訴我,如果我不接受她要做的事情,她會離開,我還會過我原來的生活,但我那時已經明白,她說的離開,對她而言就是她會永遠在那個黑暗的深淵里,再也出不來了。”

周程:“能給我們講一講,謝曼紅說的非常重要的事是什么?”

王曉慧:“其實,剛才曼紅姐姐已經給你們講了,她可能活不過四十歲,而她擔心自己死后,陸青忘不了她,不會再娶,而她又因為那個家族的詛咒,無法給陸青生一個孩子,那將成為他們愛情的最大遺憾,即便陸青不覺得,但曼紅姐姐就是這么認為的,所以她選擇自殺,讓魂魄附在剛剛溺水而死的我的身上,和陸青再婚,用我的身體給陸青生一個孩子。”

(在這里周程沉默了很久,我知道他當時很難理解眼前出現的狀況,這已經超出了他對人格分裂的認識。而聽到這里,屋里所有人都沉默了,都在思考一個人關于生命、愛情、選擇、與放棄的哲學問題,多少年后,我依舊覺得,這個錄音引發了我對生命終極意義的思考,甚至對我一直堅持完成的家族事業產生了很大的影響,當然,我相信,在場的所有人都經歷了一次對命運看法的洗禮。)

王曉慧:“周醫生,我知道可能你不相信我說的話,但如果你有這樣一次經歷,便會理解曼紅姐姐的選擇,她給我講了很多她之前的故事,她的眷戀、她的無奈、她的掙扎、她的絕望、她的義無反顧。我之前連男朋友都沒有交過,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陸青,如何與他溝通,如何和他交往,如何跟他一起生活,甚至還要生孩子,我猶豫了很久很久,你可能覺得我是因為自己接受不了一個陌生的男人,其實不是,我那個時候已經對生命有了新的認識,我怕的是,因為我做不好,完成不了曼紅姐姐最后的愿望。”

周程:“所以,王曉慧你最終還是選擇了和謝曼紅一起完成她的夙愿?你想表達的是,這一切你都是出于自愿的,對嗎?”

王曉慧:“是的,不過更準確的說,應該是同樣完成我自己的夙愿,在王曉慧的身體里,我和曼紅姐是一個人。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能夠在這里呆多久,我能感覺到她的力量在一天天消退而變得虛弱。她告訴我,那個狐仙對她說過,她最多能堅持兩到三年的時間,畢竟這不是她原來的軀體,她并不屬于這里。而一旦她的夙愿完成,也就是她離開的時候,這是個契約,也是打破那個詛咒的唯一方法。而之后,這個孩子是我的,我不能讓她從小就沒有母親,而陸青也需要人陪伴,我相信,這也是曼紅姐夙愿的一部分,她無法完成的那部分。”

(我確信,現在訴說的應該是王曉慧的本我,她的語言風格,不經意間的遣詞造句,都反應出她中文專業的學術底子,這和之前謝曼紅的訴說完全不同,這個是完全不能模仿而流于內心的。)

周程:“王曉慧,你的這種情況,在我們心理學范疇被稱之為人格分裂,你有沒有想過,也許謝曼紅這個人本身就是你想象出來的,是你另一種自我意識的表達,如果你認識到并且能夠接受和配合,這種精神疾病是有可能治愈的?“

王曉慧:“周醫生,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曾經也懷疑這一切的真實性,但事實,特別是曼紅姐和陸青之間的感情,僅憑我自己就可以想象出來嗎?我明白我是誰,也明白我曾經從哪里來,更清楚我將來要往哪里去,我比大多數人更正常,不是嗎?曾茜要我來,我其實是不想來的,但曼紅姐堅持要來,她覺得這樣可能是與你們溝通最好的方式,但我只希望,這次治療是最后一次治療,為了她的堅持和決定,為了這個家庭,也為了將來的孩子,你們的調查到此為止,很多我今天說的話,你們清楚就可以,不要再對任何人講,否則又會是新一輪痛苦輪回的開始。”

周程:“我現在完全理解你的感受,但請你相信,我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所以也會為你保守秘密,你能告訴我,謝曼紅是怎樣做到進入你的身體的?在我看來,這似乎不是她自己可以完成的,是你前面提到的狐仙嗎?”

(王曉慧說的非常鄭重,但周程問完新的問題后,就再沒有了聲音,我們大家又重新陷入了沉默,直到錄音機的播放鍵啪的一聲彈開。周程去換錄音帶的功夫,曹隊遞給我一支煙,幫我點上,喃喃地說道,看來,老常你是對的,我之前心里還一直埋怨謝曼紅。可是,你說,這事對陸青來說,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我吸了一口煙,環顧了大家一眼,淡淡地說道,如果陸青一直不知道就是好,知道了就是不好。)

(錄音機的聲音再次傳來的時候,我們都聽出了,說話的變成了謝曼紅。)

王曉慧:“周醫生,我是謝曼紅,你說的很對,是因為西山的三首娘娘廟。我第一次去上香時,晚上就做了一個怪夢,夢見那個有三個頭的神仙來找我,它告訴我,我命里無子,而且身上有個沒法解的詛咒,但因為我的心誠性善,會有福報,才來幫我。但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我舍去現在的肉身,作為供奉,它幫我再找一個新的身體回魂,我就可以繼續和陸青在一起,還會有一個孩子,只是這方法也只管得了最多三年,三年之后,我就會去修羅地再受一世之苦,而那肉身也就死去了。”

周程:“謝曼紅,如果你真是謝曼紅的話,請你盡量讓情緒平和,你的周圍陽光溫暖,沒有什么讓你害怕的東西,現在請告訴我,你當時有沒有想過,你這么做,如果狐仙和你說的沒有實現,或者從開始就是個騙局,你不是白白搭上了性命?你這么做,如果僥幸成功了,對陸青而言,他還要再承受一次失去你的痛苦,而你們如果有了孩子,他從小就會是個孤兒,這些都是因為你的一個并不明智的決定,這些后果你可以接受嗎?”

(周程這時的語氣明顯嚴厲起來,甚至有了幾分斥責的語氣,我倒是明白,當時的周程,內心還不能接受謝曼紅是借尸還魂的事實,依舊把她當做王曉慧隱藏人格的臆想,當然,他用的這個強刺激的方法,不能說是錯的,很多人格分裂的患者,他們的臆想人格會因為邏輯存在的不合理,而被本我舍去,從而心理慢慢康復。)

(是心不必更求心,是佛何勞更覓佛,倘于言句上作露布,境物上生解會,則墮在骨董袋中。《圓悟心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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