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上墳

第二百一十五章 刺青 (午)

第二百一十五章刺青(午)

我把報告交給曹隊,指了指那特殊的一段文字記錄,心里卻在想,這盤錄像帶怎么會留在了集安?看畫面應該是轉錄過的,又是誰完成的呢?連忙問小楊,她是如何找到那盤錄像資料的?

小楊告訴我,她翻看了一遍檔案資料,估計這些內容都是從北京專家的測試報告里摘錄的,應該是當時集安為配合北京專家的測試實驗,臨時抽調專人,組成了工作小組。而這個小組工作結束后,為了向上級匯報工作情況,摘抄了這個文件。小楊當時靈光一閃,覺得很可能摘抄者手上還有更完整的資料,也許存在了其他地方。就按照資料上撰寫人的姓名,在檔案館查了一下。

雖然查到了撰寫人的情況,但并沒有更多的資料。天道酬勤,小楊意外的發現了一條這個撰寫人退休時,一份入庫歸檔的申請報告。上面記錄了他將所有七八年特異功能調查的資料上交,同時說明,當年他們部門復制過一卷攝影膠片,九一年時倉庫漏水,膠片有些損壞,他把膠片拿到了市電視臺,轉成了錄像帶,以便保存,而錄像帶也一并入庫了。

小楊驚喜非常,在檔案館里的影像資料庫里找到了這盤珍貴的錄像帶。

聽到這里,曹隊向小楊伸出了大拇指,呵呵笑了兩聲。“小楊,你又立了一功,在長春時,我聯系了總局,想從北京檔案館和中科院檔案館查當年測試的報告,沒想到,八十年代末期,特異功能研究被劃成偽科學之后,大量當年的研究材料都被銷毀了,根本找不到,本來我都死心了,以為這條線斷了,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啊。”

我朝曹隊點了點頭,說道:“有了這條線索,我們大致可以勾勒出事件的輪廓,雖然還不清楚是什么造成了畫家村的系列自殺,但故事的緣起我們找到了。現在就看周程和煥生能不能把其中缺失的環節補上,看看小雷有沒有本事把王寶成挖出來。”

“常叔,你別打啞謎了,我還是沒串起整個事件,您仔細說說吧?”小楊顯然還沒有轉過彎來,急切的問我。

我從曹隊手上拿過那份報告,指著跨空間顯影能力那一段記錄,讓小楊仔細再看一遍,又緩緩的說道:“故事的發端就是小范特異功能的發現,小范的能力我覺得已經超出了當年對特異功能的認識,所以有了一連串的測試,但這確是一系列悲劇的開始。如果我沒猜錯,小范是一個非常特殊的擁有兩個靈魂的人,他和他死在母體里的弟弟。”

“也許在娘胎里,就已經注定只能活下一個,也許是競爭,也許是默契,小范成為了幸存者,也許是個寄生者。他的遙視功能就是他和他弟弟之間的心靈感應,一個在測試的房間里接收,另一個在實驗的房間里觀察。這一點老范應該清楚,但這些遠遠超出了無神論的范疇,荒誕不經卻又大逆不道,所以他不敢說出實情。于是,將錯就錯,就沿著遙視功能這條路走了下去。”

“我想,科學的研究一定會嘗試找到切斷小范遙視能力的方法,因為這樣就可以反推出產生這種能力的原因。而且,這種方法也一定找到了。但在小范看來,這種嘗試無疑會造成弟弟的靈魂再也回不到自己的軀體,會真正殺死弟弟,所以錄像帶上,可以看到他開始反抗。”

“小范的反抗無疑是虛弱無力的,他還是被強行帶到了北京,被迫接受更殘酷的測試。但弟弟的靈魂還在集安。小范在北京必然失去遙視的能力,一切被歸結為欺騙,而小范感受不到弟弟的訊息,認為弟弟已經死去,最終精神崩潰,也許求死不成,變成了嚴重的自閉癥患者,被送回了集安。”

“這一切過去之后,小范的經歷刺痛了他的老師,湯斌文開始嘗試治愈小范,他通過藝術,重新打開小范的心靈,開始讓他重新建立生活的信心,于是才有了后面的故事。”說完這些,我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那一刻,一種虛脫般的感受遍布全身。

“常叔,小范弟弟的靈魂真的死了嗎?”小楊似懂非懂,卻無比惆悵地問我。

“如果你相信靈魂的存在,那它就不會死,只是去了不同的地方。但我想,當年的小范并不理解這些,他對于生這個概念的理解和常人不同。當他自我封閉時,也許他的弟弟聯絡不上他,自然也回不來。當然也可能是,小范的本我,在北京就已經不在了,后來集安的小范,重新恢復正常的小范是他的弟弟。聽起來很繞是吧,不過小楊,現在探究下去已經沒有意義,后面的故事要靠周程和煥生來講。”我站起身,在這個狹小的房間里,我有了當年小范身處密室的窒息感,我迫切的需要陽光,需要新鮮空氣,需要一個平凡人對世界的感知。

“老常,這調查完了,我們也許都得讓周程看看。”曹隊的這句話,是我那個下午印象最深的一句話。

第二天,我和曹隊在小楊的帶領下,干脆去將軍墳玩了一天,努力用自然的瑰麗,古跡的壯觀,緩解沉重的心緒。煥生和周程的工作,正到了緊張、關鍵的時刻,自然沒有閑情逸致陪我們。但我們三人走進墓園,除了小楊偶爾給我們介紹幾句,大家都很少做聲。小范的故事,也許不是我聽過最離奇的,但一定是最讓人情緒低落的。有時,我也想不通,一個素昧平生,毫無交集的人,一個我只在錄像節上見過個模糊影像的人,一個全無交流卻又離世快二十年的人,為何會對我的內心產生如此之大的影響?而且看得出,線條粗曠的曹隊,與我有著類似的感受,更不用說心思縝密的小楊了。

龍山腳下的將軍墳,修建于東晉初年,應該是一座高句麗王陵。樣子非常像美洲瑪雅文明的梯形方金字塔,大約二十多米高,分為七層。每個邊都有近兩百米長,全部用三四米長,半米高的花崗巖條石壘砌而成,非常的壯觀。

我們爬到將軍墳的頂端,才發現上面是個兩三百平米的平臺。將軍墳修在一個樹木環抱的緩坡之上,背倚龍山,前面正好眺望遠處的集安城,那下面就是過去高句麗都城的遺址。再往遠眺,鴨綠江如一條翠綠色的絲帶,鑲嵌在淡藍色的天際線上。從風水上看,這是一處絕佳的帝王風水陵。風水術這學問,應該是中原民族的專利,源遠流長又神秘莫測。當風水與國運聯系起來之后,為帝王堪輿修陵就成了隱秘而高危的行業。當然歷史上,墨家據說是這方面的集大成正者,眾多帝陵背后都有墨家人的身影。

看來高句麗與中原的聯系非常緊密,建國時便已不是簡單的游牧漁獵的部落國家,至少修建我們腳下這種規模的王陵,不但要有雄厚的國力支撐,還必須具備超強的技術工藝能力。只是墓葬的規制,不是秦以后的形式,更像是上古的傳承。這樣想來,廖煥生說的,墨家遺存逃到扶余國,高句麗王朝里有墨家傳人支持的說法還是很有可能的。

“小楊,這將軍墳里埋得是哪位將軍?能有這么壯觀的陵墓,這得立多大的功才行啊?”曹隊望著腳下巨大的條石問小楊。

小楊搖了搖頭,“曹叔,這個我還真不知道,只是大家都這么叫也就跟著叫了。”

“曹隊,這是標準的高句麗王的王陵,絕對不是修給將軍的,衛青霍去病拓土千里,李靖高仙芝威服眾夷,這是多大的功績,陵墓也只是一丘而已,禮制是不能逾越的,否則不就是造反了?將軍墳的說法一定是后來大家以訛傳訛來的。不過,從墓制上看,高句麗政權應該就是個中原政權,只是尊循的未必是儒家大一統思想而已。這當然在中原政權看來,是個極端的異類,如同今日西方國家看我們一樣,一定要輸出民主政治,一定要除之而后快的原因。這也從另一個角度解釋了歷代中原王朝,在漢代儒家思想大一統之后,為什么冒著掏空家底的風險,也要遠征這個邊垂小國的原因。墨家,墨家,你真的隱藏在了白山黑水之間,完成一個根本不可能成功的理想國的嘗試嗎?”

我們沒欣賞多久的風景,曹隊的手機再次響起。曹隊看了一眼號碼,笑著對我說,煥生的電話,看來終于有進展了。

(夫道、德、仁、義、禮五者,一體也。道者,人之所蹈,使萬物不知其所由。德者,人之所得,使萬物各得其所欲。仁者,人之所親,有慈慧惻隱之心,以遂其生存。義者,人之所宜,賞善罰惡,以立功立事。禮者,人之所履,夙興夜寐,以成人倫之序。夫欲為人之本,不可無一焉。《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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