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茶盞接夠一小半的血時,宗夫人才松開手,顧不上纏住自己的手腕,立即將茶盞送到他們面前。
“快喝了吧。”
茶盞湊的比較近,陳愿聞到血腥氣時忍著作嘔,伸手接過喝了一口,然后遞給風無為。
風無為雖然不拘小節。但真讓他茹毛飲血,他卻不如陳愿干脆。
見他不接,陳愿挑眉催促道:“快點兒!”
礙于面子,風無為硬著頭皮接了,閉著眼睛一口飲盡,忍著腹內翻江倒海,連忙去掏帕子。
只是他方才掏出帕子,就被陳愿劈手奪去。還不等他問出口,就見陳愿拿著帕子給宗夫人包扎手腕。
陳愿細心地輕輕地幫她包扎,還問她疼不疼。
許是這一瞬間的舉動觸動了宗夫人的心弦,她下意識抬手摸了摸陳愿的頭頂,慈愛的看著她說道:“娘不疼。”
話音落,陳愿系帕子的手僵住,好半晌才重新動起來,只是手勢越發輕柔。
帕子系好后,三人靜靜地坐著等力氣恢復,等這無盡的長夜快快過去。
時過兩刻鐘,風無為感到流失的力氣慢慢回來了,他試著握了握拳頭后,欣喜道:“好了!”
聞言,陳愿也試了試,說道:“我也恢復了。”
宗夫人松了口氣,“好了就好,趁現在你們快跟我走。”
陳愿起身走到她身邊。本想扶她,又覺得唐突,只道:“那宗夫人你呢?”
“別管我了,姑娘公子快隨我來。”說罷,宗夫人拿起桌上的火折子,吹滅燭火。就往屋外走去。
宗夫人走得又急又快。陳愿擔心她踩中陷阱。急聲提醒道:“宗夫人,這院子里到處都是法陣,你走慢些。”
“不妨事兒,這座宅子是我的私產,我知道哪里能走出去。”
話雖如此,但風無為看到宗夫人一副焦急萬分的模樣,不動聲色靠近陳愿,拽了下她的后背衣裳。
陳愿立即慢下來與風無為并肩而行,用眼神詢問他,何意?
風無為舉起兩根食指,背向而分,而后又合攏。
陳愿一怔,不可能!
風無為眨眨眼,我沒說一定是,總之小心為上!
兩人打完一輪眼底官司,宗夫人已經帶著他們走到一條岔道口,停下來,看著陳愿,說道:“姑娘記住這條路了嗎?”
陳愿點點頭。不明她此舉之意。遂問道:“宗夫人,你不跟我們一起走嗎?”
宗夫人看向那條通往光明的路,毅然決然的轉身面向另一條路,說道:“我師兄還在這里,我得去救他。”
“你師兄?”陳愿看向風無為,說道:“我們方才過來的時候,在庭院中看到有一對男女,不知他是否是……”
“不是,是師妹認錯人了。”風無為突然打斷她的話。
陳愿不明所以,轉目之時,才看到宗夫人的臉色極其難看。
宗夫人捏著拳頭,氣得全身發抖,咬牙切齒罵道:“宗南天你這個畜生!”
風無為見此,歉意道:“宗夫人保重身體,我這師妹就是個一根筋的人,事情也許并沒有宗夫人想象的那么嚴重。”
“那宗南天是什么人我豈會不知?”宗夫人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公子好意我心領了,那條路右拐便能直通街市,也沒有任何人知曉,你們放心走吧。”
風無為抱拳道:“多謝宗夫人,宗夫人保重。”說罷,他拖住陳愿便往宗夫人指的那條路走去。
陳愿看著宗夫人義無反顧的走上那條路時,忽而一種不祥預感涌上心頭。
她突然甩開風無為的手,朝宗夫人那條路跑去。
“陳愿——”風無為沒拉住她,急得暗罵一句,趕緊追了上去。
宗夫人熟悉地形,走得又急又快,當她看清庭院露臺上的男女時,竟一時忘記了反應。
陳愿緊追其后,一時沒剎住腳,等她看清露臺的情形時,驚愕得大叫一聲,捂住了臉。
風無為見狀,又是暗罵一聲,連忙快步上前擋住陳愿。埋怨道:“叫你亂跑,都說了非禮勿視了,你還——”
宗夫人耳聽著風無為狀似責罵,實則擔憂她的語氣,眼見著從小護佑自己的師兄被自己的枕邊人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剎那瘋魔!
腦海里走馬燈似的放映著自己與師兄的點點滴滴,這個從小愛慕她的人,從始至終只想她好,也只為她好。
多少次,有多少次,她將他的誡言、他的擔憂,他的關心拋諸腦后,信那個披著羊皮的狼,把他的害人之心當作是為自己爭風吃醋。
一次次的痛哭流涕,一次次的祈求原諒,一次次的發誓他是因為愛她至深,絕非狼子野心。
她一次次的原諒,一次次的目睹真相,一次次的割舍不下,到得最后,她期盼的一樣沒來,她害怕的事情卻一件件揭露她眼前。
宗夫人悔恨交加,熱淚早已經模糊了視線,即便看不清了,她也依舊死死的盯著他。仿若這樣便會讓那人清醒過來。
風無為實在看不下去了,抬手脫下外袍欲上前給那人遮一遮。
怎知,宗夫人橫臂一攔,拿起風無為的外袍,穩了穩身子,慢慢地走過去,展開外袍輕輕地蓋在交纏在一起的兩人的身上。
衣袍落下,那涼意驚得男子的身體瑟縮了一下。
宗夫人好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滾落下來,她忍著抽泣。柔聲喚道:“師兄,是我,我來看你了。”
男子迷茫的視線因這一喚有了些許清明,他吃力的撐開早已經面目全非的眼睛,想要看清眼前之人是誰,只是因那傷疤太多,新傷舊痛,一動便有血滲出。血流出后反而糊了視線。
他一急,張嘴欲喊,卻只發出一陣嗚嗚咕咕的奇怪聲音。
宗夫人聽到后,眼中的淚,壓抑著的哭聲終于不受控制的自喉中沖出。
“師兄啊,是我害了你啊!是我對不起你,該死的人是我啊!”
男子聞師兄二字先是一僵,而后快速挪動身體想要靠近她,后反應過來自己的模樣,登時連連倒退,卷著風無為的外袍裹起來,不敢再看宗夫人。
即便到此刻,師兄仍舊心心念念的想著她,怕臟了自己的眼,不敢靠近自己。
宗夫人只恨不得立即抹脖子以死謝罪。可一想到那個最該千刀萬剮的人還在逍遙自在。她就忍住沖動,強制鎮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