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手回春

第二百七十二章:表現

而此時寧纖碧正半躺在榻上假寐,海棠和山茶在屋外來來去去,過了一會兒,海棠走進來安插東西,看見寧纖碧半躺著,便忙道:“奶奶困乏了,不如去床上睡,爺怕是要等一陣子才能回來。剛剛雨點還說,今夜留在宮中賜宴也是說不定的。”

寧纖碧閉著眼睛笑道:“不是等他,等別人呢,我這回來凝碧院,只怕不一會兒,就要有人上門了。”說完海棠也反應過來,笑問道:“奶奶說的是白姨娘和如意輕憐?她們也值得奶奶為她們熬著?爺知道了必定不同意的。”

寧纖碧含笑道:“好嘛,我這里還沒有仗著爺的勢橫行呢,你倒是學會了恃寵而驕。值不值得的,不是這么說。既然打定主意要把這里當成自己的家了,行事自然不能再像以往那般隨心所欲的,最起碼,不管太太心里怎么厭煩我,表面上也不能讓她挑到毛病,不然去爺面前抱怨著,豈不是讓爺為難?”

海棠聽了,忍不住笑嘆道:“從前,奴婢們只說爺對奶奶一往情深,奶奶也太固執薄情了些。誰知如今,一旦奶奶動了情,這份細心體貼,竟是絲毫不下于爺對您呢,若說起來,爺和奶奶就是上天注定的絕配良緣,哪有這樣恩愛美滿的。”

她這一說,寧纖碧便睜開眼來,笑罵道:“越發大膽了,拿著我也敢打趣,別人這么說就罷了,你和山茶有什么不足的?我看付明清倒是對你們兩個也很好,只恨他貪心不足,竟不能從一而終,罷了罷了,這也是你們自己愿意,我便心里不平也沒有辦法。到底你們自己幸福才是重要的。”一邊說著,便從榻上坐起來,舒展四肢伸了個懶腰。

海棠聽見又是這個話題,知道奶奶始終對于付明清的齊人之福心里存著芥蒂,因此連忙岔開話道:“是了奶奶,白姨娘也太過分了些,您回來,她收拾凝碧院做什么?當日咱們的院子,她還沒住夠不成?”

寧纖碧笑道:“這倒別冤枉了她,雖是爺當初那么說著。可我剛剛問了珠玉,她是一天也沒搬過去住的。至于收拾了凝碧院,你怎么知道人家就沒收拾那院子?以白妹妹的本事。哪會在這點事情上犯錯?你若是以這個作理由去拿捏她,到時候少不得要背一個‘不分青紅皂白’的名聲。來凝碧院是我自己的主意,從此后我就在這里住著了。”

“啊?爺怎么可能讓奶奶在這里住?”

海棠沒想到主子會這么說,不由得驚訝叫了出來,卻見寧纖碧的目光從房間四角掠過去。好半天才輕聲嘆道:“海棠,你不懂,到時候我會和爺說的,這不是為了和爺賭氣,只是因為……唉!”說到這里又嘆了口氣,又忍不住輕輕搖頭道:“白駒過隙。二十多年,便是這樣過去了。”

這話聲音極輕,海棠沒聽到。正要再問,就聽外面蘆花的聲音道:“海棠姐姐,奶奶睡了沒?白姨娘和如意輕憐兩位姑娘過來了。”

海棠未及答話,寧纖碧便站起身笑道:“如何?我說會有人上門的。”言罷又伸了個懶腰,讓海棠幫自己整理了下衣服。一面就對外面道:“讓她們進來吧。”

白采芝和如意輕憐進門,就見寧纖碧端坐在主位上。面上是淡淡笑容,再不復從前對她們愛答不理的模樣。

她心中恨怒,面上卻是笑得燦爛,因連忙趨前幾步跪下,一面道:“姐姐,可想死妹妹了,這兩年,每每想起姐姐在邊關,哪有一夜睡得好……”不等說完,已是潸然淚下。

“勞妹妹記掛。”寧纖碧抬頭看了一眼,柔聲道:“海棠,扶姨娘起來。”說完又對如意輕憐道:“都坐吧,白姨娘向來是這么個水做的人兒,你們也都該習慣了,不會取笑她吧?”

如意心中一跳,連忙笑道:“婢妾不敢,姨娘這兩年的確是擔憂爺和奶奶的,在太太面前不知道掉了多少眼淚,婢妾都遇見過好幾回了,少不得也要開解一番,只是再怎么開解,又哪里比得上爺和奶奶平安歸來的效果好?呀,婢妾也說錯了,哪里是平安二字就能形容的盡?該是凱旋歸來才是。”

白采芝心中怒火滔天,寧纖碧和如意這一唱一和,分明是諷刺她喜歡裝柔弱,只是面上也不好說什么,卻見山茶親自上了茶來,寧纖碧拿起輕輕撥了撥茶碗蓋兒,又笑道:“什么凱旋不凱旋?若是你們能在邊關住幾天,就知道了,這世上什么溢美之詞,也比不上平安二字。先前我怕嚇到老祖宗和太太,也沒敢和她們說,你們不知道,有一次,我和三爺爺他們往邊關去,路上遇到韃子……”

一邊喝著茶水,寧纖碧就將自己遇險和沈千山險死還生的那兩段經歷講了出來,只聽得白采芝和如意輕憐都是心驚肉跳,暗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們兩個的感情這般好了,這合著有好幾次的救命之恩,彼此糾纏著,都算不清了,何況爺本來就愛她至深……

一時間,堂屋里只余寧纖碧娓娓道來的聲音,她言語得體聲音不大,然而便是在這一句一句話中,卻已是將自己的地位,沈千山對自己的寵愛倚重全都透露了出來。只聽得白采芝和如意一顆心忽冷忽熱,忽上忽下,到最后,心中除了妒恨之外,就只剩下了深深的挫敗和無力感。

正說著,忽聽外面蓉兒的聲音響起道:“奶奶,有人送了東西給海棠和山茶姐姐,不知收拾到哪里去?”

“送給海棠和山茶的?”寧纖碧放下茶杯,笑著道:“這倒是稀奇,人今日剛回來,東西就上門了?拿進來給我看看。”

白采芝和如意輕憐彼此看了一眼,不知道寧纖碧此舉是何用意,然而緊接著,蓉兒晴兒蘆花玉兒等人便各自捧著幾匹錦緞走進來,一面笑道:“胭脂水粉,點心布料,足足送了半車,奴婢們實在拿不動,就先拿了幾個緞子過來給奶奶過目,其他的,等兩位姐姐自己去看吧。”

“是送給海棠山茶的嗎?”寧纖碧笑著在布料上摸了摸,點頭道:“這是正經江寧織造出的妝花錦,尋常富貴人家可也沒有多少,不用說,這定是明清送過來給你們兩個的,行了,去看看吧。”

海棠山茶都是滿臉通紅,跟著蘆花等人出去了,這里白采芝和如意輕憐忙問端的,寧纖碧就將付明清和海棠山茶的事情粗略說了一遍,別說聽得香藥香桐眼睛都紅了,就是如意,心中也大為不平,暗道兩個丫頭,不過是模樣秀麗了些,如今竟然就能嫁給官家公子做平妻?我和輕憐勝她們百倍,如今卻要做妾,還被一個姨娘憑空壓著一頭,這還有天理嗎?

正憤憤不平間,忽聽外面玉兒道:“爺回來了。白姨娘和如意輕憐兩位姑娘都在屋里呢。”

“嗯。”只聽沈千山淡淡答應了一聲,旋即小丫頭打起簾子,他便走了進來。寧纖碧和白采芝等人忙都站起,還不等說話,便聽他皺眉道:“怎么還住在這里?難道成婚時的院子沒收拾嗎?我已經定了匾額,從此后那里叫做晚晴閣,阿碧還是回去住吧,不然我心里不得勁兒。”

寧纖碧又好氣又好笑,說道:“這事兒容我和爺再商議,只是好端端怎么改了名字?晚晴閣,這和白姨娘還有如意輕憐的院名也不配套啊。”

沈千山一皺眉,淡淡道:“和她們的院子配不配,有什么打緊?至于這晚晴閣的含義,稍后再和你說。天色不早,咱們快去給老祖宗請安,想來全家人今晚還要給咱們接風,為這個,皇上都開恩沒留我賜宴呢。”

沈千山這么說是沒錯的,一旦皇帝賜宴,管你什么理由,不能不留下,皇帝威嚴是那么好拂逆的嗎?所以皇上沒賜宴,的確就是開恩了。

白采芝恨得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聽聽沈千山的話:和她們院子配不配有什么打緊?那語氣就像是“你和一只貓狗計較什么?”合著自己現在在對方眼中不過就是貓狗般的存在?更可氣的是,這話是當著她的面兒說出來的,竟是半點沒顧慮她的感受。如意輕憐也就罷了,白采芝是堅決不認為自己在丈夫眼中也應該淪落到這個地步的。

而也正是這一句平淡的話,讓她心中泛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爺變了。

她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這一點,如果說從前因為寧纖碧對沈千山避而遠之的態度,讓他偶爾還會在白采芝和如意輕憐身上放一點注意力的話,那么現在隨著寧纖碧態度的轉變,最讓白采芝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了:很明顯,沈千山已經將她們視如無物。

跟在那夫妻兩個的身后向大長公主的院落走去,不知為什么,白采芝便想到成婚前一天寧纖碧和自己說過的話:做人家的妾侍,便要守妾侍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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