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梭千載

第115章 皆是命中貴魂魄 自覺曲終弦又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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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夜凄凄,雨色籠籠,山澗青竹間晃蕩著燈影,夏知安背著妹妹深一腳淺一腳的奔著不遠處的茅草竹屋而去。

‘風團錦繡’,這件出乎了所有人對于杭羅,乃至于‘宋韻文化’‘清雅’認知的華裳披滿了水,如牡丹沐雨,似凰錦落淵,不由得讓人生憐。

竹屋就在眼前,夏知安卻沒有膽量再前進一步,只離著竹籬笆十余步,將自家妹妹抱在懷里跪了下去。

后者這幾日被苛待的緊,又到底是個嬌養出來的大家小姐,冒雨這么一跑,自然而然是起了燒,雖說不甚嚴重,可若是沒個安穩地方休歇,難保這病會發展到多么嚴重的地步。

母親豁出性命只留下自己這個妹妹來,夏知安當然不敢疏忽。經此一事,夏知安怎么不知官場上多是虛與委蛇,難得什么真友情,若是真的在慌亂之中,錯投了人家,只怕自己二人便如那甕中之鱉,待宰羔羊。

思來想去,夏知安發現自己能求的便只剩下這曾令自己深惡痛絕之人,這自家妹妹起著燒還念著的‘鳳姑娘’。

“你為什么覺得我會救她?”夏知安還是賭對了,這一個時辰里,竹屋內的燈火暗了又明,‘彼岸花’終還是為了夏知寧走了出來。

畢竟是習武之人,‘彼岸花’的耳力自然不差,還未走出籬笆來,便已然清晰聽見夏知寧口中的呢喃,心下不免泛起幾分酸澀,再望見那張因為發熱方才掛上幾分血色的面頰,‘彼岸花’只垂下眸子去。

“莫要忘了,她不過是我綁回來的丫鬟‘小綠’,你覺得我憑什么要救她?”對于面前這對兄妹,‘彼岸花’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樣的情感。

是山里那抹靈動的亮色、是那無法割舍的親緣、是那治病救人的恩德,抑或是最終選擇為自己擋下那支箭?

所幸夏知寧曾經做的一切都沒有傷害到‘彼岸花’一心保護的尋常百姓身上去,不然哪怕前者本意是為了‘天下太平’,‘彼岸花’也絕不可能替旁人原諒。

“因為寧兒救了你山上的百姓。”說出這話來,夏知安只覺得心中不恥。那哪里是‘彼岸花’山上的百姓,那明明是苛捐雜稅下流離失所的百姓,只怕自己同妹妹呢,還是這些貪官身后受益之人。

“哦……”

果不出夏知安所料,‘彼岸花’并沒有什么動容,一襲青白衣袍同這山林甚是相與,卻在眼神中藏了幾分厭世與殺伐的狠厲。細看,竟還隱隱透露出幾分孤寂。

若是放到幾個月前,夏知安對于‘彼岸花’眸中這份孤寂,只會覺得可笑。如今莫說是笑,便是連句譏諷的話也說不出口。

夏知安不知道的是,在這清冷的外衣下,‘彼岸花’還有幾分按捺不住的急躁與糾結,只等著他們兄妹二人去解。

“那份恩情早隨著那‘龍泉寶劍’一道斷了,夏大公子不會不知道罷?”

‘彼岸花’說得輕巧,在夏知安心中卻是一震。前者非但知道自己姓甚名誰,更是一見到自己便知道那劍同自己脫不開關系。

“寧兒她……我與姑娘贖罪,”夏知安說著便要叩首,可夏知寧還被前者抱在懷里,便是想要彎下身子去,也定然是不能的,“那劍是我給寧兒的,姑娘要殺要剮都隨姑娘,只望姑娘救救寧兒!”

“我若不是早已察覺那劍有問題,怎可能活到現在?贖罪?你拿什么贖?”‘彼岸花’的語速快了幾分,復又失笑道,“皆說讀書人負心,倒是難得你兄妹有情。”

到底是有血脈之親,夏知安一聽這話便知道‘彼岸花’這是松了口,肯給寧兒一個活命的機會了,忙是又下了一劑猛料:“鳳姑娘,寧兒她同你是一母雙生!”

‘彼岸花’沒有回應,眸子可見的顫了顫,轉身就要往院子里走。

其實夏知安也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可天底下哪里有這么巧合的事?只是自己那時候小,哪里知道‘虎毒不食子’,人卻能為了權貴,放棄自己堅持了半生的本心?

見‘彼岸花’依舊不應,夏知安也著實慌了神,忙膝蓋行兩步,抓住前者衣擺,苦求道:“姑娘的眸子像極了寧兒,況且府中下人說……那個時候鳳妹妹并不是生下來便死了,而是被扔到了山上。”

“姑娘,我不求你救我,識人不清,是我夏知安命中該死。”

“可寧兒她……”

‘彼岸花’依舊沒有回頭,徑直回了院子,空留下句:“你若是想要她好好的,便將她帶到屋里來,她在此處的東西我皆留著,你自尋了與她保暖便是。”

夏知安明白,‘彼岸花’這是應了,站起身來,忍著膝蓋上的痛,念著懷中抱著夏知寧,未敢搖晃半分。直到將夏知寧抱進屋,才恍覺這屋中陳設是如何細致,完全不似從外看去那般草草。

無暇多顧,將自家妹妹安頓好的夏知安沒有臉面再留在此處,轉身回到院子,對著‘彼岸花’所在的屋子三拜九叩。

為引開追捕之人,夏知安更是視自己性命于無物,乘著雨色,步入林間晦暗……

‘彼岸花’房中的燈燭滅了,藏在竹林間的夏知安心頭剛沉下去的憂愁,又攀上眉梢,一身依舊明朗的羅衣同周遭格格不入,突兀得不能再突兀。

忽的,‘彼岸花’帶了個姑娘從屋中出來,走進了夏知寧所在的房里夏知安可沒有前者的耳力,卻也明白——‘彼岸花’愿意把‘小綠’留在身邊,外人皆以為是山大王搶回去個壓寨妻。可偏偏‘彼岸花’是‘鳳姑娘’,想必是當初一眼看見寧兒的面容,便認出這份親情牽絆。

不斬男但斬女:書架里的書我都不看了,天天就守在這里追劇。該說不說,這個兄長是真不錯。

不斬男但斬女:而且這件圓領袍真的超出我認知了!這幾天翻看了博主之前發的那些視頻,一直覺得杭羅的衣服就是那種清冷色調的,出塵的感覺,沒想到還能這么做,真的愛了!

朱氏天下:兄長跪妹妹,好雷!

不斬男但斬女:回復朱氏天下,雷就別看,誰求你看了?這兄長從頭到尾幫鳳姑娘了么?他在求人哎,收起你那套古董思想,大清已經亡了!

不斬男但斬女:回復朱氏天下,再說博主是做非遺的,短劇只是為了讓大家看到非遺的美。你滿口這不合適那不合適,你是對文化有貢獻了,還是幫你父母、兄弟姐妹什么了?

師父其實早就為‘彼岸花’查到過身世,只是一個能因為一句預言便拋棄女兒的父親,有倒不如沒有。

更何況后來師父死在朝廷上這群道貌岸然之輩手下,‘彼岸花’就更沒有了尋親的心思。

可如今夏知安能為了妹妹活命,不顧所謂的‘文人之尊’跪求上門,‘彼岸花’的心終是被再次動搖。‘小綠’是自己的親妹妹,夏知安便是自己的親兄長,‘彼岸花’本就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后者去死。

更何況,夏知安拳拳赤子之心,方才招致今日禍患,‘彼岸花’便更不可能放任在這等昏庸之世下,再少一個明理之人。

“師妹放心,知凰姑娘這里有我在。”說話的正是適才同‘彼岸花’一道從屋里走出來那姑娘,已然叫上了‘小綠’母親為姑娘準備的‘知凰’一名。

卻原來‘彼岸花’的師父善武亦善醫,尤其是一手銀針,既可以拿來殺人,也可以拿來救人。

在救下‘彼岸花’之前,師父便收了一個徒弟,前些天帶著信物找上門來,先是為‘彼岸花’醫治了被圍攻落下的傷,又為山上百姓診病。如今更是替‘彼岸花’看顧著夏知寧。

“好。”夏知安,‘彼岸花’勢必是要去救的。

無人能想得到‘彼岸花’會來救夏知安,更無人想得到‘彼岸花’同夏知安之間竟是有著血緣的羈絆,自然被突如其來的‘彼岸花’打了個落花流水,更是叫已然抓到手的夏知安被輕易救走。

天放晴了,但好像從來沒有人在意過夏知安、夏知寧兄妹二人的死活。街巷上猶是貼著懸賞追捕二人的告示,夏府中卻沒有半點異樣傳出。

山上的百姓在夏知凰的帶領下,將原本的羅織機改良成了如今山下迭代過的新織機,紡織速度比從前提升了兩倍,也借著‘彼岸花’師姐的醫館賣得火爆——貪官富商們在什么時候都不缺錢,如今倒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聽聞夏府張燈結彩,夏丞相娶了公主。”師姐畢竟是要在醫館為這些羅布做活字招牌的,如今身上正是那件‘山嵐染風荷’,雖同衣裳本身那份略俏皮的風格不甚相合,到底襯得人比荷芳。

“父親……他,果真這般無情?”夏知安的話并不是為了一個回應,只是這二十余年來夏知安只將父親奉若神明,書文里的‘父父子子’、‘君君臣臣’卻原來有時候能變得如此可悲。

知道自家師妹心里猶是在鬧別扭,做師姐的卻希望前者這得來不易的親情能真正讓自家師妹心頭暖上幾分,淡淡開口:“人是會變的,權利與金錢,比亂花更能迷人眼。”

“可是,他明明那么愛母親,因為母親的死,還將鳳妹妹丟到了山上,難道說這一切都是假的么?”夏知安這些天以來承受的打擊太大,叢生的變故將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或許他從一開始愛的便是他自己。”‘彼岸花’師姐并沒有給夏知安留下任何喘息的空間,直接斷了后者念想,“為了他自己的權勢,才將你兩個妹妹分開,才拋棄了鳳兒。”

“可是明明他入朝為官十幾載也不曾拋卻母親。”

“因為他無公主可尚,因為他尚且秉持那份為官清廉的心。”師姐說得很露骨,并沒有將一切改變都加諸在夏清一個人身上,“皇帝昏庸,清廉是罪。”

“可他夏清一介布衣尚且能到二品官的位置,若是守本,未必不能還天下一個海晏河清。”

風吹過竹林,‘簌簌’得有些聒噪。低飛燕闖進院子,似是驟雨將至。

雷霆乍驚,知鳳披甲。陰云間,有蛟龍墮淵,鳳凰長唳,或昭示天地易主。

看著手機屏幕上大大的‘全劇終’三個字,即便是全程跟隨設計服裝、修改劇本拍攝,到最后剪輯發上短視頻平臺的安霽尚遲遲不能從劇中走出。

。:攢了好幾天,沒想到能一口氣追到完結,所以……博主里面提到的銀針,是針灸吧?有沒有推薦?

臭臭小狗:博主不要更了!

臭臭小狗:博主再更,等到店店上線衣服,我就該傾家蕩產了!現在已經被安利到那些有現貨的非遺文創,一天一件快遞了!

及時行樂:樓上那位姐妹要是不想買就給我留著啊,還愁到時候搶不到呢。

。:有沒有姐妹能制衣的?等不及了,我現在買布料,哪個姐妹能做?

追夢竹林間:姐妹,來不及了,我已經下手三十米,博主說再這樣買下去,生產力不夠……

短劇獲得了超乎預料的成功,安霽卻沒急著同閨蜜、男友分享好消息,只是想著劇中最后那幾句話,對未來添上幾分迷茫。

熱愛與利益,十幾年后的自己能做到和廠里伯伯阿姨們一樣的堅守么?因為杭羅收益日漸增長而來學習織造的后來人,又能堅持多久?

盡管盛夏屢次讓安霽且行且看,可這一切確實是個拋不開的話題……

漆笙:您們這個劇后面幾句講得好棒。

漆笙:金錢的利益真的是會讓好多人失去自己的本心,直到最后把自己珍視的一切弄丟,才悔時已晚。我師父就見過這樣的事,也讓她迷茫過。

漆笙:但是師父還是收了我,相信我能堅持下去,畢竟總會有一群,也只要有一群滿眼皆是這門手藝的人在……這東西便不會真正被歷史的長河淹沒。

漆笙:不打擾您了,我朋友找我正有事,之前和您聊的合作,我們有時間可以見面一起談談,到時候我也帶上我的朋友們,他們也一直關注著您們的短劇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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