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梭千載

第128章 清音覓覓云中錦 濁酒零落卷羅衾

第128章清音覓覓云中錦濁酒零落卷羅衾作品:《》

天邊云開滾錦繡,湖中魚躍映千鱗。風打垂柳腰,光漫美人睫。

望眼處,十里華服,一汪喜悅人,鬧得原本就熱鬧的西湖,人來人往,卷濤如沸。

定在西湖畔的開機儀式確實不多見,想把開機地點定在這里,寧云帆叔叔有魄力還不夠,還得是仗著自己這些年攢下些錢,在這部劇里既是資方,又是編劇、導演,幾乎算是有絕對發言權。

“怎么樣啊,你叔叔我這個想法不比你們年輕人落后吧?”需要準備的都已經齊備,趁著開機儀式前的當口,做叔叔的同寧云帆打趣起來。

開機儀式加西湖詩游園,但凡要是趕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可以說沒有半點可挑剔的地方。

“寧導!”

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工作人員在那邊喚了起來,寧云帆叔叔只得聳聳肩,從三個年輕人當中退了出去。

“不得不說,姜還是老的辣啊!”掃了一眼周遭盛況,盛夏撇了撇嘴,“在西湖做開機儀式,雖然能獲得宣傳,但是如果刻意維持周邊秩序,就算用不了半個小時,有心人一報道也變了味道。”

“這樣弄個詩會,再設幾個彩頭,在開機之前就以互動的形式做了宣傳,實在是高啊!”

“魔怔了,魔怔了,看什么都要分析一下人家的營銷模式。”安霽促狹道,拽著盛夏便往人群里去,“放放你的事業心,累了這一段時間,一提賺錢你就不累了?”

盛夏不滿,立在原地,說什么也不肯走:“我這可不只是研究怎么賺錢,你看這同樣是一種文化傳播方式……”

“就你會找借口啊,快走,不然寧云帆他叔叔把你抓去開機儀式上拍照了!”

聞言,盛夏嚇得一哆嗦:“那可不行!我要是不小心和他們哪個‘哥哥’靠得近了……嘶!”

流量明星狂熱粉絲的力量是不容小覷的,有時候對社會治安帶來的影響并不好。

雖說這種行為在法制社會自然行不通,但即便是施害者受到了法律嚴懲,對于受害者的影響卻長久存在,盛夏可不敢用去賭自己會不會成為那個“受害者”。

“我叔叔選角用的都是老戲骨,不會出那種事。”估計是不放心安霽一個人,寧云帆不知道什么時候也跟了過來,“我和他說了啊,你們不喜歡湊那種熱鬧,他能明白。”

“但是我叔叔也說了,可能要有一個專門的采訪啊,為電視劇造勢,正好安霽市級非遺傳承人的申請不也要下來了么。”

安霽和盛夏倒是不懼面對鏡頭,更何況這種難得呼吁大眾愛上杭羅、愛上中華傳統文化的機會,本就是二人求之不得的。

“行,那你們兩個慢慢玩,一會也可以看一下咱們演員現場演的幾個小片段,叔叔的意思是先給你們帶一波流量。”將叔叔要自己傳達的話都轉達給了安霽閨蜜兩個,寧云帆小跑著開機儀式的現場忙前忙后。

湖波聚千里,柳稍吹五彩。西湖的冬日,雖寒猶美,此時滿街的青綠正穿梭在來此參加詩會的兒之間,想要牽住更多的繁花。

“安霽,你看,那個是咱們剛上架不久那款吧?”

順著盛夏所指的方向看過去,一對情侶身上的衣服引起了安霽注意:“好像真的是,雖然看咱們后臺現在銷量確實不少,倒是真沒想到能在生活中遇見。”

“誰說不是呢?當年剛開始做漢服的時候,我除了希望更多人能感受到漢服,乃至各民族服裝的美,其實同樣有個小私心,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我設計的衣服能被人穿在大街上……最好是能讓我偶遇到那種啊!”

盛夏這個私心是真的不大,只是說話時那份迫切與激動,讓安霽不由得“噗嗤”笑出聲來。

“你看,你又笑我,我這不是不敢奢望太多么!”知道自家好閨蜜又在笑自己幼稚了,盛夏不由得嗔到,“這些都得是一步步來,達成了之前的小目標,后面我才敢有大理想啊!”

贊同的點了點頭,安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被盛夏拉著轉了個身:“走,咱們那邊去,也去他們開機儀式上湊湊熱鬧!”

“沒別的,主要是我們漢服店的直播和視頻基本上都是我自己做……我怕被認出來。”知道自己這態度轉變的莫名其妙,盛夏低聲解釋著。

一邊順著盛夏往回走,安霽又不忘了打趣:“好啊,誰知道咱們互聯網上大殺特殺的店店,現實當中竟然是個社恐啊!”

“誰說……”

“那咱們店店怎么掉頭了啊?”

“行行行,都依你……我這不是怕被催那些預售和設計圖么?”

閨蜜兩個連說帶笑的靠近了詩會的主會場,也是開機儀式的所在地,大老遠就看見牌上《詩里西湖》四個大字寫得瀟瀟灑灑。

“要不說還得是專門的書法家,越看越有味道。”盛夏伸長脖子望了望,“安霽,你看咱們設計的那個飛機盒、吊牌什么的,都是乍一看字很華美,看久了就覺得處處有缺陷。”

“等我有錢了,我肯定專門找書法家給我寫一份,然后重新設計一下包裝。”盯著劇名的‘詩里西湖’看了又看,盛夏嘴里嘖嘖,羨慕極了。

“你瞧這名字也起的挺好的。”

“詩里的西湖,西湖是詩的家鄉,再加上柳永那句‘十里荷花’,真是全了!”

盛夏的話是真的夠多,又多少沾了些許‘人來瘋’,人越多越興奮,只在安霽耳邊一直摸摸叨叨說個不停:“哎,安霽,我覺得這次你們杭羅肯定能被徹底帶火。”

“你就看之前那些火起來的,基本上都離不開影視劇的助推。而且我也看他們這個劇本了,我覺得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過于正史,但是就和前兩年大火那部近代史片似的,有不少都是三位大詞人的軼事,把人物塑造的很可愛。”

“憑咱們當時也創作出來一部小火的短劇,我敢斷言,你家寧云帆叔叔這部劇,一定能火!”好好的聊天,快被盛夏變成聊八卦一般神神秘秘,“咱們倆就借我吉言吧!”

“哈哈哈。”

“盛夏,笑死我對你有什么好處?”

“笑死你,笑死你就沒人壓榨勞動力了啊!”

拍電影的大導演很多,寧云帆叔叔其實并算不上知名,倒是這種‘嶄新’的開機儀式吸引來不少媒體的報道,人群越圍越多,安霽和盛夏也趁機擠了出去,到活動區湊熱鬧。

走到自助答題區,拿起桌子上印好的題目,安霽還沒開始看,盛夏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安霽,你說這要是結合一下前一陣子特別火的劇本殺,恐怕能吸引不少人來啊!”

“羅帳竹簾,問一句雨后海棠,想想李清照雖然后半生不順遂,她其實也滿樂觀的,雖寫凄春,到底也還是有些許閑情逸致。”許是早些時候學漢語言文學的思緒上頭,盛夏止不住的念叨。

“之前不了解杭羅的時候,只覺得古人不傻,不至于讓帷幔把自己憋個半死。”說話間,盛夏長嘆一聲,“現在想想,又透風又好看……再想想人家洞房花燭,影影綽綽的暖黃,不就是咱們現在講的氛圍燈么?”

“李白斗酒詩百篇,大家知道李清照同樣是酒后作詩么?”不遠處一個攤位上,主持人正賣力的說著開場白,“李白有‘呼兒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的名句,李清照同樣沒少過在自己的詞里寫酒。”

游戲的具體規則都在攤位前的告示牌上寫著,可參與的人圍了左三圈右三圈,以至于后排的參與者只能舉起長長的自拍桿,伸到告示牌前拍一張,再小心翼翼的拿回來看。

“小心啊,差點撞到我們家孩子頭!”

“你們家小孩,自己不知道照顧好么,還來湊熱鬧?不是沒碰到么,碰到了你再說!”

“好了好了,都各退一步,大家都是出來玩。”

人一多了就難免會有些許亂子出現,安霽和盛夏自問沒有勸架的本事,干脆就離得遠遠的,不去摻和。

“哎,說真的,都是出來玩,真沒必要。”離人群遠了幾分,盛夏還是忍不住吐槽,“有時候也能理解咱們文化傳播為什么那么難……”

優秀的中華傳統文化當中,包含不知多少‘以和為貴’、‘包容’、‘愛仁’的思想,也一再的將‘夫唯不爭,則莫能與之爭’、‘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之類的無為思想貫徹。

發達地區、不發達地區依舊存在的‘重男輕女’、又或者是對女性的各種各樣的束縛,有時候看看——甚至比那本佚名書里記載的社會環境還不利于女性的自立自強。

“老一輩的思想改變不了了,但是這些有價值、正能量的各家思想,真的應該被編進教材,這樣就算是那些孩子的家庭教育不好,至少還能通過社會和學校的教育改變過來啊!”

“現在社會上不少人借著‘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的幌子,把父子、師徒之間的關系,以‘平等’之名,行‘肆意妄為’之實。”盛夏越說越憤慨,“現在多少老師卑微的連句重話都不敢對學生說。”

想拿熊孩子舉例的盛夏說了一半的話,硬生生吞了回去:“現在多少父母……自己也挺熊的。”

“就像網上那些人,以說文化自信,總有人來懟,說我們盲目的文化自信,說人家某國某國已經有了某個創新多少多少年,我們現在才做出來。”

“我就想不明白了,他們來批判的時候,自己做了什么?”盛夏嗤笑一聲,卻散不去心中酸澀,“到這時候還說什么不會做煩就不能評價廚師了么?”

“這是一個概念么?吃飯你至少知道飯的概念,就咱們這些文化類的東西,他們連概念都沒搞懂就開噴……要創新好啊,沒有人,一腔熱血為創新有什么用?”

“都不用他們物質上的,精神上一下就夠了。”彎腰低頭,盛夏撿起地上的礦泉水瓶,重重丟到了一旁的垃圾桶里,“再說了,就他們說的那些創新,多少都是老祖宗就做出來的,上個世紀就有人復原了!”

“說真的,救你評論區底下那些,就算咱倆不是朋友,我也得懟!”

只因為剛才攤位前險些吵起來的兩波游客惹起了心中的波瀾,瞬間便如同一場狂風暴雨在胸中激蕩。

不是那天參觀人數少的賞菊,盛夏沒有菊花酒、桂花酒可嘗,可卻同一杯濁酒下肚的李清照一樣,看不慣世俗的這般那般——女性的思想就在這一刻,跨越了近千年,在西湖畔共鳴。

不遠處傳來陣陣琴音,有些許朦朧,時而卻又急轉,似同盛夏心中憤懣相和。安霽和盛夏都不甚懂古琴,只湊到附近去聽。

直到隔著人群看見當中那人衣角,才恍然從這人的衣著認出,是《詩里西湖》的李清照。

“這曲子是《酒狂》,這劇里李清照這個角色來談,你別說,還真有點意思。”前面不遠處的人群里有人在和朋友科普,“《酒狂》相傳是阮籍所創,雖說其人隱居山林,飲酒忘憂,但是實際上心中猶是念著天下大事的。”

“想一想,李清照搬來西湖那時候,國破山河在,愛人棄城又逝世,自己守著那一堆不會說話的金石,再加上江南的寒雨……那個時候的杭州可沒現在這么暖,冬天還會下雪呢!”

安霽和盛夏都知道這段歷史,但對于這琴曲確實不甚熟悉,如今聽了旁人的解釋,也對這《酒狂》一曲有了初步的認識。

可婉約派的詞人李清照當真會在那個遙遠的南宋彈上這樣一曲么?二人不敢斷言。唯見寒風吹羅衣,一抹銀黃色的暖光如波濤般流溢。

至少在這衣裳的一梭一線之間,這位‘李清照’、這件羅衣,得到了清風與晴日這等千載亙古美好的認可,于安霽和盛夏,已然是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