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最動人的情歌
西一家重慶麻辣燙小店外,停有幾輛邁巴赫、寶馬7I樣的豪華轎車,這樣畫面按道理說應該是一座城市最出名的西餐廳外才會出現。一群西裝革履的男人幾乎霸占了整家小店,使得許多原本要吃麻辣燙的城西居民都望而卻步。
“只可惜紅豆不在。”葉無道拿著籃子挑選蔬菜笑道,也許是跟著姑姑生活三年耳濡目染的緣故,他偏向素菜作為麻辣燙的材料,身旁的納蘭殊清、張展風和林朝陽三個男人也是各自挑選菜樣,四個人加起來付錢也不過六十多塊。
“幸好她不在。”納蘭殊清坐下來后搖頭苦笑道,四人一張桌子,他對面坐著的兩個家伙一個是浙江黑道的年輕魁首,另一個則是以冷血狠辣名動南方的青幫第一號人物,和這樣的人一起吃東西,饒是納蘭殊清這樣久經風雨的老狐貍也覺得不是個滋味,更何況自己身邊還坐著一個他還沒有想清楚如何定位的人,太子?準女婿?瑯琊?
“紅豆在的話,他們自然是不會出現的。”葉無道輕聲道,掏出那包納蘭紅豆給他準備的煙,丟給三個人一人一根,張展風依舊第一時間幫葉無道點燃,動作自然而然,并不生硬做作,很顯然這對這位就是被葉無道一手扶上位的狗王來說,讓葉無道這位主子舒心才是第一位的大事。
納蘭殊清以前猜不透“瑯琊”的心思,現在更不會明白葉無道的想法,所以他只是靜靜等待麻辣燙的上桌。
“伯父,你說紅豆喜歡一個普通的瑯琊,還是喜歡現在的我?”葉無道笑道,不清楚是放下心中包袱還是由于澹臺經藏的中藥效果神奇,他那張原本病態的臉龐逐漸紅潤,不再給人搖搖欲墜的感覺。
“都會喜歡。”
納蘭殊清猶豫了一下,看了眼微笑不語的葉無道,繼續道:“不過以她的個性,肯定喜歡前者,大家族中成長起來的孩子多半如此,對熟悉的環境會帶有本能的排斥,厭惡虛與委蛇的交際,反感豪華空洞的排場,相反更喜歡普普通通的小日子。我想這一點,瑯琊,呃,太子你并不陌生。”
“確實,所以有那么多公主或者王子喜歡跟落魄的英俊小伙或者灰姑娘玩私奔。”葉無道笑道,吐出一個煙圈,道:“以后在紅豆面前還是叫我瑯琊吧,接下來我會比較忙,可能陪她的時間不會很多。”
納蘭殊清表示理解地點點頭,庸人和窮人的時間是最不值錢的,可以大把大把的揮霍,很多人不明白那些財富金字塔頂端的人為什么明明賺了一輩子花不完的錢還要奔波勞碌,因為對富人來說賺更多的錢就是對時間價值更好的體現。
他望了眼這個本來就陌生現在更陌生的年輕人,納蘭殊清心中有太多的疑問和好奇,卻沒有打算說出口,因為不管這個年輕人跟他女兒有多親密的關系,他都下定決心在黑道金盆洗手,在商界也會把全部權力移交給女兒,而不會去攀附這個權勢彪炳的年輕人,那不是納蘭殊清的作風,他這些年之所以被納蘭紅豆外公家族排擠白眼除了出身貧寒之外,還有很重要一點就是不肯低頭接受那個家族的施舍和憐憫。
冷落一個上位者的嗟來之食有時候比忽略一個上位者的美德更加令人掃興。
“想不想繼續玩下去?你也知道,林朝陽對你不可能再做什么,我不敢說你在中國能夠為所欲為,在浙江,你想做什么,想對付誰,想要誰俯首帖耳,還算不是件太難的事情。”葉無道隨意問道,因為吃中藥的緣故,他的那份麻辣燙既沒有麻也沒有辣,他自己也覺得這樣的麻辣燙還能叫麻辣燙嗎?
“不玩了。”
納蘭殊清輕笑道,松了口氣,帶著些許感恩,畢竟這個年輕人沒有仗著外人只能夠仰視的權勢對他居高臨下,那樣的話納蘭殊清自己可以忍受,可終究擔心女兒的處境和以后的遭遇,至于黑道,納蘭殊清再沒有留戀,道:“以后就交給崢嶸那小子,雖然現在還毛躁了點,但是個可造之才,畢竟還年輕,經得起折騰。”
“以后我會讓林朝陽關照他,也好讓他少走彎路。”葉無道點點頭,在中國黑道這個領域,他無需向任何人表現他的謙虛,作為三年前便成為中國南方黑道皇帝的他來說,絕對擁有資格和資本來說這番話。
“那紅豆外公家族那方面?”納蘭殊清稍微忐忑問道,以前他還不太擔心,因為他覺得那個時候的瑯琊頂多就是受點白眼委屈,不可能有太多摩擦,但現在不一樣,這個不清楚底細的年輕太子到底擁有多大的能量,納蘭殊清沒有那個本事去了解,他就怕到時候事情鬧僵到兩方較勁的地步,一只螞蟻和一頭大象折騰不起來,不代表一只豹子和一頭猛虎斗不起來。
“這個周末我會去趟江蘇。”
葉無道埋頭吃根本不是麻辣燙的麻辣燙,似乎猜出納蘭殊清的擔憂,笑道:“你怕我跟紅豆外公翻臉?放心,跋扈驕縱的家族和人我見得多了,我會把握分寸,不會讓紅豆難堪。”
納蘭殊清點點頭,吃完麻辣燙,掏出一根
舊是利群。
葉無道放下筷子,拿起打火機幫他點著那根香煙,林朝陽和張展風那一刻的眼神頓時變了許多,這兩個聰明人心中已經知道接下來該如何跟這位本來不入流的男人打交道。
能夠讓太子點煙的人,偌大的中國,一只手都數得出來。
納蘭殊清臉色依舊還算鎮定,可心中卻是涌起一股發自肺腑的感動。
等葉無道回到小區,路過一架秋千的時候,看到澹臺經藏這個女人坐在秋千上發呆,葉無道停下腳步,他知道這個女人一直在等他恢復記憶的那一刻,只不過他不確定這個一出身就注定與眾不同的女人什么時候知曉他并不刻意隱瞞的秘密。
又或者,現在的她就知道他已經恢復記憶,極有可能下一秒就奪去他的命?
葉無道很不客氣地坐在秋千上,跟澹臺經藏并排,只不過這個女人根本就無所謂世俗女人的思維方式,也不覺得這樣親昵的姿態有何不妥,也許在她心中被執著而放不下的事情就只有一個葉無道,除此之外再沒有尋常人的偏執頑固和冥頑不靈,她肯定超脫于為了名利而熙攘的人流。
“想不想聽一個我親身經歷過的故事?”葉無道輕聲道,對這個女人他心中不愿也不敢生出褻瀆,和以前他接觸的幾個女神般女人不同,臺經藏的人生最為空白,就如同一張雪白的徽州宣紙,不管葉無道如何妙筆生花,也始終覺得下筆就是一種敗筆。
臺經藏沒有開口,依舊保持凝思的姿態。幸好現在的她除了容顏絕塵之外,穿著已經基本像個正常的城市女人,葉無道不需要擔心被人誤認為他在和澹臺經藏拍古裝電視劇。
“三年中我跟著姑姑被你追得只好躲去青海和西藏,路上有個搖轉輪藏的老婦人唱著一首歌,見到我后她就問我為什么布達拉宮沒有我的靈塔,我當時就很納悶,告訴她只有喇嘛才會在布達拉宮中有靈塔,她隨后又問我瑪吉阿米在哪里,我只能搖頭,她就說等你找到了,就唱那首歌給她聽,然后她就唱著那支曲子漸行漸遠。”葉無道柔聲道,望著星空,心中一片澄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與姑姑和澹臺經藏這樣的人處久了,很難市儈庸俗。
臺經藏腳尖一點地,秋千輕輕搖晃起來。
“后來我到了西藏,去了布達拉宮才知道只有那位最富爭議的六世達賴喇嘛沒有靈塔。”葉無道輕笑道,雖然作為影子在全球執行任務中也見到不少無法用科學解釋的場景,可碰到這類幾乎能夠劃入靈異事件的還真就那么一次。
“六世達賴喇嘛?”
臺經藏輕輕皺眉,道:“倉央嘉措。”
葉無道點點頭,一點都不奇怪她能夠說出這個名字,從姑姑那里得知這個從小就被龍幫近似囚禁起來的女人一出生就被認定為靈童,只是西藏千年活佛史上何曾有女性的靈童,這便成為結癥的存在,最終她被中國昔日地下王朝王朝龍幫的一名長老帶回,從小就與世隔絕,只能夠接觸佛道宗教典籍,所以論佛談道,以葉無道的雄辯也未必說得贏她。
“恐怕你知道這個人,卻不知道他的事跡吧?”葉無道笑道。
臺經藏沒有否認,她接觸的佛教經傳中只有聊聊三十六字描寫倉央嘉措生平。這根本不應該是一位達賴喇嘛該有的歷史份量。
“因為他愛上了一個女人,有人說他在青海投湖自盡,有人說他被囚禁在五臺山老死寺廟。”葉無道略帶感慨道。
臺經藏不可思議地轉頭凝視葉無道,似乎不敢相信一個藏人心目中神一般的達賴會愛上一個凡人。
葉無道仰望著星空,閉上眼睛,似乎在回憶那個要轉輪藏的老女人所唱的古老歌謠。
“那首歌,你會唱嗎?”澹臺經藏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問出口。
“要聽?”葉無道柔聲問道,再沒有往常的輕佻。
臺經藏沒有出聲,既不回應也不拒絕。
這個問題,似乎意義太深。
“那一刻,閉目在經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葉無道緩緩唱出這首依稀記得曲調的古老歌謠,聲音中帶著蒼涼,哀而不傷,一股滄桑感油然而生。
僅僅第一句,就令澹臺經藏心神震動,那平靜如鏡的心境便泛起陣陣漣漪。
“那一日,壘起瑪尼堆,不為修德,只為投下心湖的石子;那一夜,我聽了一宿梵唱,不為參悟,只為尋你的一絲氣息;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轉經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啊,不為修來生,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臺經藏本來誓殺葉無道的心機,緩緩平息下去,最終淡然,消逝。
她閉著眼睛喃喃道:“那一世,我翻遍十萬大山,不為修來世,只為路中能與你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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