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歸云山莊本該是安靜的,但此刻卻是燈火通明。時不時還傳來絲竹樂器的聲音。
此刻輕言默默地跟在慕瑾瑜身后,卻忍不住在心里一遍接著一遍地數落她家大小姐。
明明解釋的很詳細,簫鼓共鳴的傳達令,是家主召集歸云山莊子弟的信號,就連閉關修煉不問世事的長老都得參加,更何況她家小姐只是一個被遺忘在塵埃中的廢物。
按照正常人的思維,遇到這頭等大事,肯定恨不得立刻飛奔過去。
只有她家大小姐嘴上說去看看,身體卻很誠實地坐在桌前,優雅地吃著她精心做的飯菜。
不緊不慢地吃到了天黑,都催了一百八十遍,她家小姐才慢吞吞地起身往外走。
輕言充分體會了一把,皇帝不急把太監急死的感覺。若是有一天,她突然死了,定然是被急死的。
慕瑾瑜走在前面時不時回頭看看沉默的輕言,有些奇怪,剛才還一直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人,此刻怎么會如此安靜?
不過難得安靜,慕瑾瑜還不會傻到去惹輕言這個話癆。
她們剛走到通往前院的大門口,前面忽然有個小廝跑著走過來,到了跟前俯身一揖,“大小姐,我是濮陽商老先生身邊的人,老先生急事找你。現在在后山梅林等你,煩請大小姐快些。莫要讓我家老先生等久了。”
商老先生?慕瑾瑜一聽,臉色有些難看,她可不記得哪里得罪了他,竟然挑這個節骨眼上約她前去一會。
她倒不是怕這個老先生有什么陰謀詭計,而是怕自己這樣嘴太直,若是年紀大的老先生小心眼,一不小心被她氣死了,就是她的罪過了。
面上還是很和氣地笑了笑,“謝謝你了,我這就過去,勞煩你再跑一趟,就說我隨后就到。”
“是,大小姐。”小廝說完,很自然地接過輕言遞給他的銀子。
“不知你家老先生找我家小姐有何事?還望小哥提點一二。”輕言甜甜的道。
小廝搖了搖頭,“我家老先生剛汴州,還去未去山莊拜貼,就直接去了后山,接著就打發我來找大小姐了。”
慕瑾瑜點點頭,這個小廝不像說謊的樣子,她腦海中根本搜索不到原來的慕瑾瑜和商老先生有什么瓜葛。甚至連聽到這個稱呼她都覺得陌生。
若是沒有瓜葛,那老先生為何一回歸云山莊就迫不及待的想見自己?
“小姐,我們還是不要去后山了吧。”
慕瑾瑜見輕言站在身后有些擔憂,知道她還在擔心傳達令的事情,心下一暖,便對輕言解釋道,“老先生為何一回來就要見我?又為何明知道家主召集山莊子弟前去議事,反而一定要此刻見我?”
“難道老先生找小姐的事,要比家主的事情更重要!”輕言猛的倒抽一口氣,連忙捂住嘴巴,“小姐,老先生會不會是來害你的?”
慕瑾瑜忍不住拍了拍輕言的腦袋,這丫頭還當真笨。老先生一大把年紀了,都快入土的人了,要想害她,還不至于約她去后山。
更何況,直覺告訴她,這個老先生并不是壞人,說不定和原主有些淵源。出去好奇和敬重,她還是決定先去會會這位老先生。
“你先去議事廳,就說有姓商的老先生找我。”慕瑾瑜交待道。
輕言右手揉著腦袋,微露笑意,“對,我先去,這樣就沒有人怪罪小姐去遲了。”
慕瑾瑜寵溺地揉了揉輕言的頭發,這丫頭也只有在她安全這方面,頭腦才靈光一點。
“小姐,你自己一個人千萬要小心。”輕言鄭重其事的道。
“恩。”慕瑾瑜輕聲應道。
兩個人在夜色中分開,慕瑾瑜在輕言轉身的時候,四下看了一眼,確定沒人的時候,雙腳輕輕一躍,便向后山方向奔去。
前方議事廳,慕斯海滿臉笑容地端著酒杯,向一位穿著四品官服的中年男子致意。
“慕家主,這宴席已經過半,怎么還沒看到慕家的大小姐啊。”中年男子微露驚訝。
慕斯海放下酒杯,抱拳致歉,“小女一直養在深閨,不曾出席過宴會,行事作風倒不像我們江湖兒女。”
“聽二小姐說,慕家主連傳達令都下了,大小姐依舊沒有來嗎?”
全場一片寂靜,絲竹聲都停了下來。
慕斯海臉色變了變,他倒沒想到慕瑾瑜的膽子那么大,竟然無視他的傳達令。
可他又不方便派人去催促慕瑾瑜,那封來自京都的信已經交給她兩天了,她卻一點兒動作都沒有。
慕斯海有些看不透她這個女兒,去京都替長輝公主治病,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事。倘若,慕瑾瑜一不小心治好了長輝公主,那么,歸云山莊將會再升一個高度。
可偏偏他幾番示好,慕瑾瑜依舊油鹽不進。
“老爺不能再這么溺愛大小姐了,不然到哪里去找一個像老爺這么好的姑爺呢?”夏冰掩嘴笑道。
在場的其他人也跟著附和起來,慕斯海感激地看了看夏冰,他正愁沒有臺階下臺,夏冰如此玩笑,不但夸他不嫌慕瑾瑜是個廢物,還寵愛有佳。更是側面說出,慕瑾瑜緩緩來遲不是不給朝廷面子,只是被寵得有些驕縱。
“月柔,你去看看你姐姐怎么還沒有來!若是使小性子,就給我綁過來!”慕斯海揾怒。
那四品官員連忙擺手,“慕家主可千萬別因為小弟的話遷怒大小姐啊,橫豎今晚是不可能連夜趕路了。就由大小姐去吧,只要不耽誤明日行程便好。”
慕斯海笑道:“小女讓沈老弟見笑了,都怪我平時太慣著她了。”說完,桌下的右手握住了夏冰的左手。
夏冰心頭一蕩,他們多久沒有如此親近了。
就在這時,輕言撲通一聲,跌了進去。正巧一曲紅袖舞剛結束,所有人都目光都被輕言吸引過去了。
慕斯海黑著臉,渾身散發著怒火,做家主這么多年,他還不曾丟過臉。在刑善堂丟了臉,山莊無人敢說什么。
現在在朝廷命官面前丟臉,過不了幾天,整個京都都知道汴州慕家馭下不嚴,失了世家的風范。
輕言連滾帶爬起來對著慕斯海深施一禮,“家主好,我是大小姐身邊的輕言。”
“輕言,你不是近身伺候大小姐的嗎?怎么就你一個人?”夏冰朝輕言身后看了看,不悅地問。
輕言心里有苦說不出,她明明想拉個門房,讓門房悄悄通報一聲。卻沒想到她把事情搞砸了。
“大小姐被一位姓商的老先生請去一敘,她怕耽擱這邊正事,特意支我來通告一聲,主要怕貴客不悅。”
“你說誰?”慕斯海松開夏冰的手,吃驚地站了起來。
輕言害怕地咽了咽口水,無意識地搓著衣角,局促不安地說道,“姓商的老先生,是他說今天一定要見小姐的,說有特別著急的事。”
沈官員猛地拍了桌子,“在急的事情,能比過京都皇帝的事情急嗎?”
輕言聞言,腿一軟,早知道就該攔著慕瑾瑜不讓她去見連名字都不肯說的老先生了。
“沈老弟莫要動怒,這位商姓老先生,可能名喚商天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