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瑾瑜起身站起來,修長白皙的素手慢條斯理地拂了拂衣裙被壓褶的痕跡,慢慢地往議事廳中堂走去。
落落大方地站在眾人面前,素白的衣裙上有點點紅色點綴,猶如寒雪中盛開的梅花,素雅高貴。
她再次清了清嗓子,“二妹妹我一個廢物,如何能成功地在三叔不經意間偷襲他?這些年在戒律院過著貧苦生活,吃穿用度都被克扣,你娘親的貼身丫鬟賜給我,我能想到的就是打掃,最起碼能為我分擔點。”
句句戳心,猶如魚雷爆炸一般,平靜河面上掀起千層浪。
夏冰上一秒說大小姐深受寵愛,導致性情乖張。這一秒事主說她過著貧苦生活,吃穿用度都被克扣。
慕月柔抱怨慕瑾瑜目中無人,將家主夫人貼身丫鬟打發做雜役。
慕瑾瑜不辯解,她確實打發兩個丫鬟做雜役,那是為了分擔自己的活。
克扣用度,做雜役的活,自稱廢物!這哪里是嫡出大小姐的生活啊!
沈官員再看大小姐那樸素的衣裙,發間的木簪,蒼白的皮膚。再瞧瞧議事廳一群錦衣華服的女子,臉色頓時黑了。
京都世家,嫡庶之分嚴謹,就算原配去世,妾侍扶正,真正的嫡出也只能是原配的子女。
沈官員行事作風迂腐,重視嫡庶之分,當下皺著眉頭,心生不悅。又因為剛才商天傾一點面子也沒給他,他怕開口管歸云山莊家事,再增添笑柄,遂不言。
商天傾瞥了下首慕瑾瑜一眼,慕瑾瑜仍然清冷的模樣,不似暗衛給她提供的訊息,于是怒道,“你這個臭丫頭,被人欺負就不曉得欺負回去!平白無故被欺負這么多年,還是不是顧丫頭的女兒?沒出息!”
慕瑾瑜看著氣呼呼的商天傾,突然想到自己前世早早過世的爺爺,忍不住露出哀傷的表情。
“沒出息的丫頭!你的醫術白學了?你的武功白學了?我給你的一品暗衛怎么就沒見你用過?暗衛你不用,那給你的一支隱衛隊,你總可以讓他們出來給你打掃做飯吧!”
“十年前就跟你說過,誰欺負你,揍回去,就算皇子欺負你,你也給我打過去!出事也有我頂著!你怎么就不長記性!”商天傾就像被點燃的鞭炮,霹靂吧啦說個不停。
越說越激動,直接一巴掌就把眼前梨花木做的桌子給啪的稀巴爛。
慕瑾瑜抓了抓頭,武功她是知道的,一直為了藏拙,從來不敢隨便使用。可她如何知道自己有一品暗衛,更不知道自己手里還有一支隱衛隊啊…………
若是知道,她能不用嗎?不對,她腦光一閃,暗衛一直藏在自己身邊這么多年,那她哪些奇怪的言論還有怪異的行為豈不是都入了商天傾的眼。
那是不是意味著,商天傾早就知道“她”變了,所以才讓她去后山,出手試探她?
“以后再這么沒出息,可別說是我商老頭的外孫!滾一邊去,看的我頭疼!若是有顧丫頭一半凌厲,那至于被欺負成這樣!”商老先生可是氣得山羊胡子都泛著紅。
被劈頭蓋臉罵了一頓的慕瑾瑜垂著頭準備滾出議事廳,再待下去,還不知道這老頭要罵多久呢。
“丫頭,滾回來,沒出息!不討回公道就滾出門,當我是空氣啊!”
慕瑾瑜心中踏過萬匹野馬,也不怕眾人看她笑話了,不情不愿地小聲說道:“您老最大,您讓我滾一邊去,我自然得滾出您老的視線,免得你罵個不停!”
議事廳突然出現一陣低笑聲,笑聲極是溫雅悅耳。
慕斯海正盤算著如何應對,夏冰等人有些惶恐不安,商天傾的出現打亂了一切計劃,她們也無暇顧及這笑聲出自誰。
慕瑾瑜的耳力很好,她疑惑地抬頭望著粱上,這笑聲出自上面,會是誰呢?
議事廳這么多高手,怎么沒人察覺他的存在?
白千萬祖孫倆人是挺喜歡爬她屋里的粱,可剛才那溫潤細膩的笑聲,絕對不是他們倆。
商天傾顯然也聽到了低笑聲,似乎想起議事廳有好多人,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劈頭蓋臉地罵未出閣的女子,到底是不妥。
尷尬的咳嗽一聲,不自然的說道:“那就滾到我身邊吧。”說罷還拍了拍他身側的椅子。
慕瑾瑜收回視線,不冷不淡地說:“我覺得我原來坐的位置就挺好的。”說完也不看商天傾,徑直往自己原來坐的位置走去。
被忽視的商天傾意外地沒有再發脾氣,反而摸了一下自己的山羊胡子,欣慰地笑了笑。
顯然他還是覺得清冷有主見的慕瑾瑜比之前垂頭喪氣,膽小怯弱的慕瑾瑜順眼多了。
干咳了一聲,“慕家主,我一時手癢,這上等的梨花木桌,回頭讓錚兒那家伙賠送一套過來。”
錚兒?趙錚?當朝二皇子?
慕斯海覺得雙腿有些發軟,聲音也有些哆嗦:“商老,這桌子礙眼,您老拍碎很正常,無需讓二皇子再送一套過來。”
“我覺得你也挺礙眼的,我能把你也拍碎嗎?”商天傾一本正經地問道。
慕瑾瑜心中偷笑,這老頭,比她前世的爺爺還要調皮,說話真夠毒。
慕斯海老臉一紅,敢怒不敢言,憋屈地恨不得把慕瑾瑜撕碎了,這商天傾擺明就是來砸場子的。
顧懷清什么時候成了商天傾的女兒,作為丈夫的他都不知道!慕瑾瑜私下受教于商天傾,他怎么也不曉得!
難怪白千萬死皮賴臉地替慕瑾瑜揭了皇榜,也難怪京都顧將軍來信,要見見外甥女。
他一想到,原本怯弱不敢和他說話的廢物,要掙脫歸云山莊,掙脫他的束縛,就像當年顧懷清冷絕地和他斷情絕愛一般。
他那顆心,就如同狂風暴雨中岌岌可危的小舟。
“商老先生,我父親敬重你的才氣,也尊重你的品質,可您如此不分是非,仗勢欺人,還能稱得上一代大儒嘛?”慕月柔憤怒地譏諷道。
夏冰想攔住慕月柔,也來不及了。她言辭激烈道:“你要是來替長姐砸場子的,那還是離開我歸云山莊,我們家不歡迎你!”
“放肆!”慕斯海怒道,上前就甩了慕月柔一巴掌,“你算什么東西!敢如此放肆!我不是禁足你兩個月嗎?誰讓你出來的!”
“父親大人說的話真是好笑,二妹妹活蹦亂跳了這么久,您到這個時候才想起來她被你禁足的事,您真老了,反射弧太長。”慕瑾瑜端著酒杯,清冷的吐著每一個字。
每個字都像匕首捅進慕斯海的心,他冷哼一聲,偏過頭去。
慕月柔捂著臉,她不敢置信地看著寵愛她的父親,此刻他厭惡地偏頭讓她心寒。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已經開始懷疑,當初慕斯海對她的愛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怨恨迷了她的雙眼,惡毒地看著慕瑾瑜,低吼一聲,拔下發間金釵,用盡全力向慕瑾瑜飛去。
慕月柔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殺了慕瑾瑜!一定要殺了她!要讓她不得好死!要讓她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