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玄之頭一次見到夙鳳如此模樣,在他的眼中,夙鳳一直都是倔強的女人,外面雖然嫵媚性感,可骨子里面的血性絲毫不遜于他。
正因為夙鳳身上有其他女人沒有的血性,她才可以陪顧玄之一起上戰場殺敵,可以陪著顧玄之上刀山,下火海。
而此刻她嫵媚的臉上,毫無血色,那雙明亮的眸子也黯然無色,這突然而來的狀況,竟讓顧玄之胸口有些發堵,發酸。
他不敢直視夙鳳那雙哀痛的眼眸,本能地刻意回避她的目光,“如今,只有我能讓圣上收回成命了。你……應該知道,她不能娶公主的。”
在場的人也就歐陽婧和四爺楚云斐不清楚慕瑾瑜的身份,她們二人聽到云里霧里,心中都忍不住暗想,慕瑾瑜為什么不能娶?
夙鳳神色凝重地望著顧玄之那閃躲的神色,冷笑一聲,“你打算怎么求圣上?”
顧玄之神色微變,濃眉一跳,“自然是你想的那般。”
赫赫有名的將軍,傾國傾城的公主,無論是從相貌,還是出身,他們才是絕配啊。
話音剛落,夙鳳已臉色煞白地閉上眼睛,似乎忍了忍,沒有忍住,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灑落胸襟上,身子搖搖欲墜。
“夙鳳!”
“夙姑娘!”
“夙姐姐!”
周圍的人頓時亂作一團,楚云斐直接上前穩住夙鳳的身體,白如玉飛身過來替夙鳳把脈,楚云曦和輕言則是立刻出去打熱水,歐陽婧更是急地團團轉。
白如玉把脈后,對著顧玄之說道:“勞煩顧將軍將夙姑娘抱起,放到床上,我要替她行針。”
夙鳳卻勉強坐直了身體,搖了搖頭,低聲說道:“這是舊疾,沒什么大礙。”
“小丫頭,你師傅難道沒告訴你逆天道施展巫術的后果是什么嗎?你這傷根本就不是舊疾!你若如此任性,不肯如玉替你行針,這傷會損心脈,活不久的!”白千萬不悅地站了起來。
作為一位大夫,他最見不得他人不愛惜自己的身體。
例如,眼前這位任性賭氣的夙鳳。
楚云斐聞言臉色巨變,二話不說就將夙鳳抱起,直接走向內室,安放在床上,冷著臉,語氣不容置疑地說道:“給我乖乖的躺著!”
顧玄之嘆了口氣,拱手對白千萬說道:“白前輩,你說夙鳳是逆天行事?晚輩有些迷糊,能否請前輩解釋清楚?”
白千萬先是示意白如玉替夙鳳行針,然后才鄭重其事地對顧玄之說道:“夙鳳為了救小家伙,違背了醫家準則。我少年時期有幸結識夙鳳的師父,才知道,巫醫之所以能善解百毒,那是因為他們在拿自己的命和天斗。”
端著熱水進來的楚云斐恰好聽到最后一句,忍不住問道:“誰在拿命和天斗?”
輕言跟著接了一句,“和天斗?找死嗎?”
是啊,這不就是找死。
天地輪回,萬物皆有定數,這天道又豈能是凡夫俗子說改就能改的?自然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顧玄之耳邊所有聲響,突然都消失了,只剩下他喃喃自語道:“前輩所言,是千真萬確的嗎?”
白千萬點頭說道:“是。為了能夠壓住小家伙身上的毒,夙鳳已經連續三次犯了巫醫的忌諱,就算她醫術高超,也必然會受到反噬的。若不及時,行針壓制,以后會留下病根兒。你們這些少年,一個個兒都不愛惜自己身體。這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毀傷!”
白千萬并沒有告訴任何人,夙鳳被反噬的是心脈,通常巫醫稱這種為噬心之毒。
顯然,白千萬的話,深深刺痛了顧玄之的心。
“顧玄之!你給我出來!”楚云斐從內室走出,寒著臉對顧玄之說道。
“四姐……”楚云曦正要相勸,歐陽婧抬手止住了她,將她拉到一邊,低頭說道:“你四姐很彪悍,由她去敲打敲打顧將軍也好。不然顧將軍如何能看到夙姐姐的好。”
楚云曦抬眸狐疑地看著歐陽婧,“夙姐姐?”
歐陽婧被楚云曦抓到了小辮子,紅著臉,戒備地看著楚云曦,“夙鳳姑娘比我大,我自然得喊聲姐姐。”
“那我四姐和夙鳳可是同年同月出生的,雖然不同日,但也比你大。我怎么從未聽到你喊她一句楚姐姐?”楚云曦問道。
歐陽婧臉一紅,將楚云曦端著的盆,接了過去,反駁道:“你們家姐妹太多,一聲楚姐姐,可說不清喊的是誰!”話音一落,便端著盆跑了進去。
楚云曦莞爾一笑,若不是夙鳳救了慕瑾瑜,也就是白如楓。按照歐陽婧的個性,怎么可能這么快便稱呼夙鳳為夙姐姐。說到底,歐陽婧的改變還是因為那個人。
想到慕瑾瑜,楚云曦原本的笑容也斂了去。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家伙,總是惹人擔憂。
輕言扯了扯楚云曦的胳膊,“七小姐,四小姐那么……會不會傷了顧將軍?”
“你很關心顧玄之?”
“不不不。”輕言連忙擺手解釋道:“畢竟顧將軍救了我家公子,這里又是將軍府,我怕四小姐沖動起來,會沒了分寸。”
“這一點,你就放心吧,四姐有分寸的。”楚云曦轉身抬眸向外望去,誠如歐陽婧所言,她真心希望顧玄之能夠早日看到夙鳳的心意。
顧玄之站在長廊的臺階上,緩緩地抬起頭,睜開眼睛,稍微有些發紅,“我真的不知道她……會被反噬。若是知道,我……”
楚云斐知道夙鳳替慕瑾瑜解毒,多半是因為他們的兄長。也自然知道夙鳳不肯告訴顧玄之,她會被反噬的原因。
原本兩個人的感情,不需要第三人介入,可若是她今日不說,那么,依照夙鳳的個性,怕是忍著心中滴血的痛,臉上還歡歡喜喜地送顧玄之去見趙璇。
“這并不怪你!”楚云斐說道。
“那你……”
“我喊你出來,只不過想告訴你一件事。”楚云斐緩緩說道:“夙鳳,自從你在西域邊境,救了當時受重傷的她,她便發誓,這輩子只要顧玄之需要,她便不會吝惜自己的命。”
顧玄之哽咽說道:“我懂。”
“不,你不懂!”楚云斐抬頭望向有些昏暗的天空,說道:“報恩和深愛是兩碼子的事。她對你,起初是報恩。可后來,她一點一點地愛上你,直到今日,情根已經深種。情到深處而不敢言。”
顧玄之微搖了下腦袋,“我一直認為她是在打趣我,并沒有……”
“并沒有真正的愛上你?還是你覺得她長得漂亮,為了斷了別人的念想,拿你做擋箭牌?”楚云斐打斷顧玄之的話,質問道。
顧玄之有點兒拎不清,楚云斐見他這遲鈍的反應,忍不住扶額說道:“我覺著,賜婚已成定局,根本毫無改變的余地。你此刻,還是進去看看夙鳳吧。她更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