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瑾瑜掩嘴輕笑:“顧將軍真讓人刮目相看啊。”她平步走到顧玄之身側,抬手拂去他頭上的草,柔聲問道:“有門不走,偏愛鉆地洞,兄長行事作風倒是別具一格!”
兄長二字令顧玄之身心舒暢,也不計較慕瑾瑜如此奚落他,反而好奇地看著院落的人,咽了咽口水問道:“你是從那里請來這么多高手的?”
觀戰的人群中,內息雄厚沉穩,動作輕盈無聲,雖不曾出手較量,卻依然能夠感受到強大的氣場,那是高手的氣場。
六指道人笑道:“我們可不算東家請來的。”
銀筆書生朱一鳴推了推六指道人,笑罵道:“六指老道,當初誰故意刁難東家,非要東家親自去請你,你才肯出山?老不羞的,你可是讓東家站在雪地里,足足等了你一天一夜,如今,你卻說這話,一大把年紀了,也不害臊?”
六指道人老臉一紅,嚷著說道:“我……我那時也不知道,東家就是……千金堂的慕九神醫啊!”
慕瑾瑜微微搖了搖頭,六指道人和朱一鳴兩人不對盤,不論大事小事,只要其中一人開口,另外一人必然要唱反調,其他人更是唯恐不亂地起哄。
一時起了玩心的顧玄之主動走向六指道人,歪著頭笑道:“前輩,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古人云:尊老愛幼。你看這家伙瘦小的小身板,你怎么能讓她在雪地里待了一天一夜呢?”
慕瑾瑜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趁六指道人還未發火,猛地朝顧玄之后心一劈,將他打暈了。
看到慕瑾瑜這么利索地劈暈顧玄之,六指道人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輕咳幾聲,雙手背在身后,抬頭望了望已昏暗的夜空說道:“上了年紀后,腰酸背痛腿抽筋的,我看我得早點去歇息。”
話音剛落,便飛快地溜走了,那靈活多變的步伐,那里像是腰酸背痛腿抽筋?
眾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慕瑾瑜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顧玄之,說道:“朱大叔,辛苦了。”
朱一鳴笑道:“東家客氣了。”俯身將顧玄之拉起來,扛在肩頭。
慕瑾瑜無視眾人探究的目光,身子輕輕靠著院落的柱子上,眼睛冷冷一橫說道:“戲也看完了,諸位不早點歇息,是打算夜觀星海嗎?”
眾人立刻反應過來,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趙靈筠抓了抓頭,找不出一句合適的形容詞來修飾這群快如閃電的前輩們。
“是不是很奇怪?”慕瑾瑜斜了一眼,見到趙靈筠的表情,自然明白他想問的是什么,不禁莞爾一笑。
“是,我很奇怪,他們好像都很怕你。”
慕瑾瑜微一遲疑,“他們不是怕我,準確來說,這應該算是前輩對晚輩的愛護吧。”
“若是前輩對晚輩的愛護,他們又如何會當你是他們東家,對你的命令從未有過一次質疑?像他們這樣的武林高手,性格古怪,卻似乎又相處的很自然,這是何原因?”顧玄之偏著頭問道。
慕瑾瑜愣了一下,“古怪嗎?我沒覺得。”用手拍了拍趙靈筠的頭,“好好消化剛才那場比試,過一段時間,我帶你去挑戰下一位劍客。”
“誰啊?”趙靈筠沖著慕瑾瑜的背影喊道。
慕瑾瑜頭也不回,“慕斯海!”
趙靈筠張大了嘴巴,半晌才從怔忡中反應過來,不敢置信地問朱一鳴,“你剛才有聽到她說的是誰嗎?”
朱一鳴停住腳步,同樣有些震驚,點了點頭:“聽到了,她說下一個劍客,慕斯海。”
“若我沒記錯的話,慕斯海可是歸云山莊的莊主?”
“是,小主子好記性。”朱一鳴說道。
趙靈筠圓鼓鼓的臉蛋一下子垮了,哀怨地控訴,“我都打不贏顧玄之,讓我對上百年世家的歸云山莊的莊主,那豈不是會輸得更慘?你居然都不替我說話。”
“我看你不是挺喜歡挑戰比你強的人嗎?”朱一鳴將扛在肩上的顧玄之往上掂了掂。
“我是喜歡!”趙靈筠嘟著嘴,“可打不過我也會很郁悶,如此對比一下,我可不想對上慕斯海。”
朱一鳴并不意外,趙靈筠本來就是個好斗的孩子,可正因為他還是孩子,所以他會更在乎輸贏。可挑戰更強的對手,這也是必然的趨勢。
“我覺得東家不會讓你輸得很慘。”
趙靈筠低著頭說道:“東家,東家,你是不是也和皇姐一樣,總覺得她做什么都是對的?”
朱一鳴一驚,他并沒有想到,趙靈筠心中會有一個像這樣解不開的心結,連忙解釋道:“小主子,像我們這種亦正亦邪的人,游走在江湖邊緣,都是獨來獨往慣了。可遇到東家,我們就再也不是一個人了。東家不僅僅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更是我們的慕九小友,在這里我們能感受到久違的溫暖。而她要做的事,從來都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后才肯動手。東家愿意把我們的安危放在首位,單從這一點來說,我們沒有理由反駁她啊。”
“再說,東家所做的任何決定,從來沒有錯過!”
趙靈筠很聰明,一聽便明白朱一鳴所言之意。
也終于明白為何這些古怪的江湖前輩,會如此聽慕瑾瑜的話,即便她冷若冰霜,卻仍然能讓人感受到不一樣的溫暖。
趙靈筠想到慕瑾瑜身受重傷,還不忘教他劍法,那張清冷無表情的臉,卻會在他有進步的時候,露出極好看的笑容。
“我也覺得很溫暖!”他展顏一笑。
朱一鳴臉上泛起了慈愛之色,道:“趁著夜還未深,再去練習幾遍。”
“好!”
直到肩膀有些發酸,站在原地看趙靈筠舞劍的朱一鳴才想起肩上還扛著顧玄之,他嘀咕道:“等這家伙醒了,我一定要找個機會挑戰一下顧家劍法。”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竟感覺肩膀上的人動了一下。
“顧將軍,你是不是醒了?”
無人回應。
朱一鳴又試探了一下,發現顧玄之仍然昏迷著,心中暗笑自己太過謹慎了。
迎月閣樓里一片安靜。
慕瑾瑜正在煮茶,茶盅里的名貴新茶,也無法引起她的注意。
她的情緒有些低落,眾人雖察覺她情緒低落,也只當她是因為趙靈筠輸了。
可唯有她自己清楚,她究竟為了什么。
“東家,這顧將軍我替你扛來了,是綁起來還是扔在地上?”朱一鳴問道。
慕瑾瑜煮茶的動作明顯頓了頓,想到某件事,咬牙切齒道:“顧將軍是個軍人,經常風餐露宿,體質一直很好。”
朱一鳴笑了笑,直接將肩頭的人朝地上一扔,拱手告退了。
將冒著青煙的茶,放在鼻尖,輕嗅,“顧將軍,還打算裝到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