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趙璇的分析后,慕瑾瑜突地起身,大叫一聲:“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我明白為什么會選趙錚了。”
趙璇聽著她的話,總覺得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在腦海閃過,一時之間又想不明白那是什么?不由地蹙起眉頭,“除了我剛才說的理由,難不成還有其他非選趙錚的原因嗎?”
慕瑾瑜長吐一口氣,盡量將聲音放低:“神機營單兵作戰能力確實不錯,可它能比得過皇家的護龍衛嗎?說到調遣起來比較簡單的兵力,大華朝誰不知道顧小將軍從邊關打贏勝仗后,陛下特準他帶百人支隊進京都受賞,這些人應該還安置在將軍府吧!”
趙璇眼前一亮,像是抓了什么重要的信息。轉頭對慕瑾瑜說道:“顧玄之除了這百人支隊,他訓練的府兵也是以一敵百,算起來也是合適的人選。不過,這件事牽扯到十幾年前的謝家,顧玄之便不可能是合適的人選。”
“為什么?”
趙璇連忙解釋道:“十幾年前的謝家滅門案,牽扯太廣,父皇自然得選擇一個保持中立的勢力,更何況二哥是個武將,即便有文人之才,也無政治地位,所以他是最好的人選了。”
慕瑾瑜這個時候,已經想通了一些事,但結果卻讓她不寒而栗。
趙錚已經在京都駐軍,抓不到莊坤,他也許會被皇帝斥責,但絕對不會再回神機營。若是抓到莊坤,皇帝更會重用這位剛直不阿的皇子,他自然無須再回神機營。那為什么一向醉心武道的趙錚會選擇在這個時候進京都?
趙璇所說的每一句話再次快速閃過腦海。
“我沒想到,為了京都城防,竟然會把神機營拽了進來……”
“他可是比太子殿下更有手段……”
“無論是圣心還是民心,他都能討好。”
“莊坤畢竟曾是金刀門的副門主,熟悉金刀門的運作……最重要的一點是神機營的單兵作戰能力比較強……”
“十幾年前謝家滅門案,牽扯太廣……”
所有的巧合連在一塊,所以最不可能的事情才是最終的結果。而這些巧合也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
金刀門是皇帝的親信,而金刀門原副門主卻是太子的親隨。若是父子和睦,這并不算什么大事。可偏偏這兩年,太子隱有被廢的跡象,原本專屬于帝王的親隨,變成了太子的心腹,這期間的差距可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概括的。
更何況太子趙玨好不容易將莊坤收為己用,那么絕對不會放任莊坤犯下兇案。而從另外一方面來看,莊坤是堂堂金刀門的副門主,即便不站在太子陣營,按照他原先的地位,也能步步高升。可他偏偏走上了另外一條路,還一條路走到黑。
太子趙玨若真的想借十幾年前謝家慘案來拖楚家入局,按道理,應該會把這局做的天衣無縫,可為什么會把莊坤如此重要的人推了出去?
而且莊坤作為太子趙玨的心腹為何要假借景王妃之手,除掉太子妃娘親的性命?又為何在犯下兇案后,冒險去殺了對他構不成威脅的景王妃?
京都所發生的幾起命案,死者都是一掌斃命。在中庭雪樓內,她曾與莊坤交過手,他雖然內力深厚,可他的掌力并沒有達到能將人胸骨震得粉碎的程度。可夏侯淳卻一口咬定,死者死于莊坤的無名掌下。
夜探太子府時,她曾在太子書房和夏侯淳交過手。在夜禁時分,還留在太子書房,可見夏侯淳明面上,應該是站在太子陣營的。一個站在太子陣營,又和莊坤是上下級的重臣,為何在命案發生后,不曾替莊坤求過情?
只要他提出莊坤無名掌的力度還不足以造成死者胸骨粉碎,那么,調查的方向就會有所偏差。可夏侯淳卻偏偏很篤定地告訴大家,這死者身上的傷是出自無名掌。可想而知,莊坤從一開始便是他的棄子。
夏侯淳之所以這樣做,唯一的解釋應該是,他并非真心依附太子。
而最關鍵的一步也是最令人誤解的一步就是將趙錚拉入棋局,趙錚臨危受命,掌管皇城安危,自然會吸引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在這個節骨眼上,趙錚的理所當然自然就變成了別有居心。
至于夏侯淳的目的……恐怕是為了將京都的水攪渾了,讓所有人誤以為他其實是支持二皇子趙錚上位的。
可偏偏所有人都想錯了,包括慕瑾瑜。
趙錚雖沒有上陣殺敵,可他也算是個軍人。那種軍人的傲氣是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是不可能輕易被他人掌控的。
而景王卻大有不同!
景王是太子胞弟,從一開始就支持太子趙玨。一旦太子登基,他就可以安享尊榮,做個名副其實的賢王。可如今,殺害景王妃的兇手是他胞兄的心腹,景王相當于同時失去了兩位最重要的人。
一個最愛的女人,另外一個是最親的兄弟。
這么大費周章又不能及時有成效的事情,為何夏侯淳非要這么做呢?
景王和夏侯淳之間究竟有什么關系呢?
慕瑾瑜心頭微動,仿佛一道光,穿透黑暗將那原本曲折離奇的事情一一照亮。
她這邊有所頓悟,那邊趙璇在長時間的沉默后,再次開口:“你究竟……明白了什么?”
“我一直奇怪,太子年少輕狂,野心勃勃,就連金刀門都能收為己用,怎么對待中庭雪樓的四爺卻如此怠慢,竟使出栽贓嫁禍的卑劣手段。可如今看來,并非太子無能,而是金刀門另有暗棋。”慕瑾瑜說到這里,輕輕一嘆,“我原本以為這暗棋是你的二皇兄,因為他來的太巧了,也太名正言順了。”
聽到慕瑾瑜提到二皇子殿下,趙璇咬了下嘴唇,不知為何,竟有一絲絲愉悅。
“而且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也的確如此。先是京都出現一品殺手,危及皇族安全,再到莊坤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數十人,牽扯十年前命案,這種由內而外制造恐慌,足以令陛下震驚,而唯一能夠讓陛下安心的人,自然是你的二哥。夏侯淳就是這樣一步一步布下棋子,引二皇子入局。太子氣量小,自然容不得二皇子,如此一來,兩人必然會拼盡全力去爭奪皇位。”
“而這盤棋,失去最多的就是景王。可也正因失去的太多,才會變得無堅不摧。心中有恨,自然能夠激發無限潛力。這也許就是夏侯淳真正的目的,用一招聲東擊西,耍得大家團團轉,從而忽略掉他隱在深處的一些東西。”
趙璇聽到慕瑾瑜的話,臉變紅了,卻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因為慚愧。
一直以來,她都覺得一切盡在她掌握中,誰知旁人竟能看得如此透徹。趙璇的手,在袖中無聲攥緊,自己那點小心思怕是逃不過慕瑾瑜的那雙眼睛。念及此處,趙璇心中不是滋味。
不過,她向來能夠及時控制自己的情緒,喝口茶的功夫,就已然換了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