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翟氏太過勞累動了胎氣,一行人在錢塘客棧里休息了一宿,翌日方才啟程回杭州城。
坐了太久的馬車,翟氏有些懨懨的提不起精神來,連謝景衣總是撩開簾子東張西望,都沒有力氣吼了。
“阿娘,你同姐姐先行回去,我要去鋪子里頭看看,我幾個月沒有去,也不知曉,那邊捅出了什么簍子來。”
翟氏擺了擺手,“你且去罷,不過別再皮了,萬一惹惱你阿爹,他再關你三個月,可如何是好?”
謝景衣吐了吐舌頭,“阿娘你且放心,肯定不會的。”
要不是柴祐琛那廝坑害她,她會露餡?決計不能啊!
他如今不曉得跑到哪里去了,整個杭州城,她謝景衣還不橫著走?
待目送翟氏遠去,謝景衣徹底的松了一口氣,笑得就差沒有咧巴嘴。
她可是被整整關了三個月,今年夏日,連一口冰碗都沒有吃著,可見謝保林有多狠心。
“阿伯,來三碗冰。”
那賣冰碗的往她身后看了看,忍不住勸阻道,“小娘子,這冰碗寒涼,可不能多吃,三碗你哪里吃得完喲。”
謝景衣擺了擺手,將錢放在了桌子上,“你且放心,我連頭牛,都吃得下啦。先幫我把位置留了,我去對面買串糖人來。”
賣冰碗的無奈將錢收了,這天地下沒有不做買賣的道理不是。
謝景衣買完糖人回來一瞅,只見之前自己坐的小桌子上,已經坐了一個穿得烏漆嘛黑宛若烏鴉一般的人。
“小娘子,我說你要三碗冰吶,你二哥來了。”
二哥?她哪里來的二哥?
謝景澤如今在準備春闈,怎么會來這里,她想著往前一躥,只見柴祐琛正坐在她的座位上,呼嚕著她的冰碗。
謝景衣撅了噘嘴,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你倒是不客氣,自己個吃上了。天這么熱,你還穿黑的,也不怕被曬死了去。”
一個夏日不見,柴祐琛當真是黑了不少。
柴祐琛見她來了,從懷中掏出一個小錦盒,扔給了謝景衣。
“什么東西?”她打開一看,只見里頭躺著一個小小的木雕,雕的乃是一只小老虎兒。
“這是木雕許的?你回京城了?”謝景衣有些驚訝,難怪這些日子,從來都不見柴祐琛的身影。
他之前還說,若是她被關了祠堂,便來給她送飯,雖然她沒有放在心上。
柴祐琛點了點頭,“押送劉不休去京城,我便一起跟著回去了。那老虎雕得太胖,我一瞧,可真像你!”
謝景衣猛的踹了柴祐琛一腳,他臉色一變,腳下卻紋絲不動。
謝景衣氣歸氣,但還是欣喜的拿著那老虎擺弄起來。還別說,這老虎瞧上去當真有些憨憨的,圓滾滾胖乎乎,一瞧就沒有少吃,沒有百獸之王的威猛,倒像是撞壞了腦殼的傻子……
她這么一想,又惱了起來。
柴祐琛這嘴可真損,送個禮也要讓人心梗,一下子內涵她三次,一說她胖,二說她兇得像母老虎,三說她憨,瞬間三殺!
也就是她皮糙肉厚血多,不然換了旁人,還不直接氣得兩腿一伸……
“說我胖?可敢同我比比誰更重?”
柴祐琛端著冰碗的手一頓,無奈的翻了個白眼兒,這種厚臉皮的話也說得出來,真不虧是謝景衣,也不看她的腿比他短了多少。
“一會兒去鋪子里,有事。”
謝景衣點了點頭,也不再懟著玩兒,將那小老虎收了,端起冰碗呼嚕起來。
兩人各用了一碗,還剩一碗,謝景衣也不是那小氣之人,對半一分,吃了個一干二凈。
還是在二樓的那間雅室里,謝景衣喝了一碗熱茶,整個人都舒坦了。
“你盯著我瞅什么?”謝景衣伸了個懶腰,問道。
“你可知曉為何官家并未對你阿爹做出嘉獎?”
豈止是沒有一句夸獎,簡直就當沒有這回事兒。
她同柴祐琛沒有官職在身,這揭發劉不休的事情,自然全都算在了當晚來的齊國公,宋知州還有謝保林身上。
倘若宋知州還能被責備上一句御下不嚴,治下三個縣令都出了問題,那謝保林則應該完全有功才對。
一來他是新上任的,之前的事同他并無干系,二來他是通判,行監督之職,明顯做到了滿分。
“理由有二,第一個是明面上的,杭州的天都塌了一半了,未必沒有人參杭州其他人知情不報,這樣功過相抵,也能勉強說得過去;”
“第二個才是關鍵所在,官家剛在杭州開始新法,咱們這里就出了大簍子,貪錢的常有,但是縣令不遵循朝廷命令,胡亂的加利,強制百姓借錢,這簡直就是啪啪啪的打了官家同王公的臉。”
“反對的人,鐵定抓住了這點大肆批判,我猜這幾個月,京城里肯定是一片血雨腥風吧。”
柴祐琛點了點頭。
“你既然都知曉,為何還要告訴我,讓我去查。對你阿爹升官不但沒有好處,反而得罪了京中。”
謝景衣挺了挺小身板,在說出光芒萬丈的臺詞之前,通常都要氣沉丹田,腳踩八方,以鼻孔對人,這才顯得正氣!
“你怎么把我想得這么俗氣呢?我一切都是為了大陳,為了我們的百姓啊!眼見百姓受苦受難,知曉了哪里有腐肉,就應該快很準的直接剜掉。至于王公如何想?反對的人如何想,同我有何干系?我才是一心一意,站在官家那邊的人啊!”
柴祐琛無語了,“說人話。官家離你十萬八千里,你把馬屁拍破了,他也聽不著。”
謝景衣伸了個懶腰,又坐了下來,“我想什么,你都知曉,還問那么多作甚?天熱得要命,我說了會話兒,口都渴了。雖然是吹的彩虹屁,但的確是我樸素的想法。”
“瞧不見也就罷了,瞧見了豈有坐視不理的道理?上輩子血的教訓還不夠么?早早的把問題攤開來了,才能夠早早找到解決的辦法。”
謝景衣說著,又笑了笑,“當然了,順帶讓我阿爹升升官,在你們春闈之前,能上京城就再好不過了。這事兒是褒是貶,得看結果才知道。我就不信,你沒有留后手。”
柴祐琛伸出手來,像是摸小狗一樣,摸了摸謝景衣得意得搖晃的腦袋,“嗯,我都知道,所以我去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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