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皓整理好了心情,搖著扇子進了屋。
只見桌前坐著兩人,其中一人穿著藍色的長衫,上頭隱隱約約的可以看到銀色暗紋的,乃是柴祐琛。
說起來,這還是楊皓頭一次瞧見他穿如此鮮艷的顏色,這人通常都是黑得宛若墨水。
而另外一人,唇紅齒白的,看上去頗為英氣,是從未見過的生面孔。
柴祐琛瞥了楊皓一眼,對著一旁候著的柴貴說道,“京城果然很大,一步之遙,我們在冬,楊五郎在夏,叫人給楊公子上冰碗,別中了暑氣。”
楊皓的搖著扇子的手一僵,認命的放了下來,露出了起了幾個小泡的嘴,“上火了,面容丑陋,是以遮擋一番,失禮了失禮了。”
柴祐琛無語的擺了擺手,“給楊五郎上碗涼茶吧。這是杭州謝家的謝景澤,明年也考春闈,指不定是同科。”
杭州謝家?
楊皓一驚,頓時明白了今日柴祐琛請他上樊樓是何意,他母親前幾日才去給他提親,說的就是杭州謝家。
說起來,原本是杭州謝家的時候,他算是低娶,如今人成了永平侯府謝家,那可謂是門當戶對了,朋友都打趣他,走了狗屎運了。
那眼前的謝景澤不是大舅哥?等等,那柴祐琛是什么?他為何威武霸氣的坐在那里,仿佛是自己的未來老岳父!
楊皓趕走了自己腦海中亂七八糟的念頭,同謝景澤見了禮,“叫舅兄見笑了。”
謝景澤瞇著眼睛笑了笑,“逸天說話就是這樣,你莫要往心里去,今日是想認識一番,才托了逸天相邀。”
楊皓一顆撲通撲通亂跳的心,終于安分了下來,人就是怕未知的事,得知柴祐琛沒有什么惡意,他便不慌了。
“哪里有的事,柴兄相邀,楊皓惶恐得幾日未眠,這不嘴上都起了燎泡,這才以扇遮面,實在是慚愧慚愧。”
柴祐琛見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寒暄個沒完,無聊的往窗外看了看,雪越下越大,先前忍冬灑在地上的胭脂,已經被覆蓋得只剩零星半點了。
從他那里看過去,隔壁雅室的窗戶那兒,已經看不到謝景衣伸出來的小手,真的是無趣至極。
“你有幾個妾室通房?”柴祐琛突然問道。
楊皓一愣,結結巴巴的說道,“有一個,叫翠屏,乃是打小兒便跟在身邊的女婢。”
“那你可有私產?”柴祐琛又問道。
“有三間鋪子,一個農莊,家中沒有分家,這些都是我中舉之后,阿娘給我置辦的。”
“你有兄弟姐妹幾人?可都成親了?”
楊皓有些發懵,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伯府我們這一代,一共有七個兄弟,我排行第五,乃是我這一房的長子,下頭還有一個弟弟叫楊玨,一個妹妹叫楊梅,弟弟乃是庶出的,妹妹乃是同母所出,都尚未說親。”
一旁的謝景澤暗暗的低下了頭,來了來了,同他小妹一個樣子,什么都敢問,什么都問得理直氣壯。
更讓人不知道說什么好的是,楊皓竟然什么都回答!
他不知道的是,一旁的楊皓更是欲哭無淚,他覺得自己緊張得要想出恭怎么辦?
他分辨不清,這是老岳父的考校,還是書院夫子的試探,要不就是來自開封府府尹的審問!
“國子學的夫子可說你能考中?”
“夫子言,六成。”
“你從小到大,最珍惜的一件物品是什么?”
這個問題很輕松,楊皓高興的回答道,“是一方硯臺,我開蒙的時候,祖父送給我的。”
柴祐琛點了點頭,“現在,如果你母親要把這硯臺送人,你該如何?”
楊皓一驚,“恕難從命。”
“喝口涼茶吧。”柴祐琛說著,給楊皓斟了一杯新上涼茶。
楊皓受寵若驚的端起了被子,一飲而盡方才覺察出不對的地方來。
他為何要回答,柴祐琛并不是他的老岳父啊!
“科舉不光要看文才,更是要看品行。準備之功,需要面面俱到,以防萬一。同樣的問題,在你來之前,我同謝兄已經互相問過了。”柴祐琛端起茶喝了一口,認真的說道。
一旁的謝景澤眼皮子跳了跳,認命的點了點頭,“夫子常說我口才不好,沒有急智,若是被人突然問話,容易磕磕絆絆的,是以逸天便經常突然問我,以免初試中了,殿試卻表現不佳,豈不是可惜?”
“我家中一共兄妹五人,我乃長子,下有幼弟不足周歲。家中產業,都是母親在打理,我也沒有通房。于我而言,最珍貴的是我的三個阿妹,母親若是把她們胡亂嫁人,那我定是要阻攔。”
楊皓恍然大悟,感激的拱了拱手,“原來如此。這我倒是沒有想過,回家之后,得練起來才是!”
謝景澤剛喝下去的茶水,險些噴出來,再一看柴祐琛,人淡定的坐在了那里,宛若一尊大佛,心安理得的受了楊皓的感謝,遂越發的覺得自己大驚小怪起來,這大約就是世家大族養出來的氣度吧!
謝景澤想著,他還有很多要學的。
這樣一想,謝景澤又覺得古怪起來,好像有哪里不對是不是?
之后因為柴祐琛幾乎不說話,楊皓同謝景澤你來我往,聊得酣暢,這一頓飯,吃起來竟然高高興興的。
待謝景澤送了楊皓下樓,柴祐琛方才走了出來,站在雅室的門口等謝景衣。
“如何?”謝景衣問道。
柴祐琛點了點頭,“傻,中。”
謝景衣輕輕的嗯了一聲,同她想得差不離,傻了吧唧,居中之人,不是什么光芒萬丈之輩,但是也有那個本錢,平安喜樂一生。大多數的人,都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回家了。這個給你。”
謝景衣好奇的接過了一個大紙包兒,“這是什么?”
“給青厥的零嘴,都是我家那匹傻馬愛吃的。”
一旁聞到香氣想吃的謝景音,默默的收回了伸出了一半的小手。
天怒人怨!為什么一頭驢子,還有零嘴!簡直不可饒恕,讓人想把它的毛扒光了去!
謝景衣見過貂毛帽子了,對于這零嘴兒也不覺得稀罕,隨手遞給了忍冬,“知道了,青厥都被你慣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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